2008年12月9日 星期二

貓仔也會汪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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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某安買了看起來非常專業的相機而且隨便拍都很漂亮,
可以預見的是樸素的角落以後應該會有比較多(咦?)的圖片。
 
有沒有國片海報fu?
 
另外這對小情侶若是有幸看到,可以留言或來信向我索取檔案謝謝。
 
 
 


這張是某安讚不絕口的小孩與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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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均出自建中園遊會。
(有沒有狗仔雜誌要請我去上班?)
 
 

2008年11月13日 星期四

#125

 
  開始下雨之後氣溫也跟著猛然下滑。
 
  這種冰涼總是喚醒太多記憶。路上的行人都穿起了大衣,而我只多加了一件針織外套,好讓寒冷包圍我。
 
  我慢慢整理衣櫃,收起一些夏衣。衣櫃裡有幾件其實已經壞了的衣裳,還有幾件過了年紀的衣裳,還有幾件起了太多毛球不好穿出去的衣裳。這樣的衣裳越積越多,自成一個區域,卻難以下手丟棄。我記得那件刺繡衣領的黑色七分袖,是我上大學後給自己買下的第一件新衣;也記得那件紅色格子洋裝,是喜歡上他之後特意買下的,第一次穿出去是在他的車上,而他告誡我,跟男生出去不要穿洋裝;還有那件斗篷,原本是在天母的小店看見,最後卻在公館買下。我記得那些冬天,有些快樂,有些傷心,有一些則只有我自己。
 
  有時候我寧願自己不要記得那些,回憶只是徒增感傷。如今已經過了這麼這麼久了,這麼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我再也不是那個可以深夜裡喲喝一聲就可以跑去心儀宿舍或是和同學一起夜唱的女孩,已經在學著長大,學著成熟,不管願不願意都慢慢學會世間的無奈與殘忍。
 
  只是我又為什麼因為少女雞毛蒜皮的小事在這裡哭泣呢?
 
  我愛你。
 
  這是這好幾年來我一直沒有長進的事情。他馬的。
  
  我愛你。
 
 

2008年11月10日 星期一

#124

 
  剛交往的時候,他們互贈對方一雙鞋。
 
  朋友告訴她,鞋不是送情人的好禮物,『這樣感情一下子就走完了。』
 
  她笑笑。『不,是會走的更遠。』
 
  她找到一家好鞋店,每當鞋跟磨損了,便拿去修。那雙鞋跟了她好多年,依然好走好穿,簡單的造型也容易搭配。
 
  至於他,總是有辦法把鞋子穿壞,無論是運動鞋還是皮鞋。她陪他上街買鞋,他當場就穿上新鞋,將舊鞋裝進嶄新的鞋盒裡,丟進人行道旁的垃圾桶。
 
  有時候他不想穿鞋,有時候她想要新鞋。
 
  他們繼續走著。
 
 

《盲流感》Blindness

 
盲流感(1)
 
  週末去看的電影。
 
 
 
  鏡頭很美。
 
  感謝導演在殘忍的故事中仍為我們保留對光明的希望。
 
 
 

2008年10月22日 星期三

#123

 
  前陣子珮如和筠上台北來,也約了珮如妹妹一起吃飯。席間她們聊起電影《海角七號》,我問,那是怎樣的一部電影?
 
  『我是看了一篇報導,說導演拍這部電影的發想是看見一則新聞,覺得“真是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啊,把它拍成電影吧”,我覺得好像很有趣,所以才去看的。』珮如說。
 
  『喔,什麼樣的愛情故事?』
 
  『是關於永遠寄不出去的情書......有一對戀人因為一些事情所以分開了,其中一個,就一直寫著情書,直到過世後那些情書才被孫子找到,寄給對方──』
 
  席間幾個女生都露出“哇,真浪漫”的表情。
 
  『孫子?』我問。『所以說,他結婚了?』
 
  『欸,我想是吧。』
 
  『說有多愛,結果還不是結婚了?』
 
  大概是聲音激動了點,結果底下變成大夥努力想安撫我情緒的戲碼。其實我比較激動的地方倒不是那個故事,而是,其他人認同這樣的事情,是浪漫的。
 
  『妳這樣子,會很難適應這個世界喔。』珮如妹妹這樣說。
 
  『我知道。』
 
  『但是過幾年,應該就會慢慢習慣了吧,因為周圍的人都是這樣子啊。』珮如妹妹最近一個朋友,才剛要嫁給交往多年、卻其實沒有很想嫁的男友。一切只是因為旁人認為這樣理所當然。
 
  『我本來也以為我會習慣。』我說。
 
  幾週後朋友熊王因為母親生日而找我討論禮物,中間他提起他的家庭。那真是一個理想的家庭,子女體貼父母,父母以自己的孩子為傲。
 
  我問他,對父母有沒有什麼不滿?
 
  『如果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沒有錢吧。因為這樣所以媽媽也吃了很多苦......我爸年輕的時候,有個很好的工作機會,但是因為某些關係所以放棄了。後來我問我爸,會不會後悔?我爸說,其實也不會,因為我們都好好的,這樣就好了。』
 
  『不要說了,我要哭了。』
 
  螢幕這邊的我是真的泛著淚光。
 
  我當然知道這世間充滿了無可奈何的事情、必須妥協的事情,而簡簡單單的愛,是多麼難得。如果有一天,我必須和深愛的人分開,還抱持著那份愛與另外一個人生活,那麼,無論有多痛苦,我都不會寫出我的愛。
 
  因為我已經失去了那份資格。
 
 

 

2008年9月10日 星期三

#122

 
◎給你
 
  我們叫你二姊。
 
  我始終不是個交遊廣闊的傢伙,學生時代的朋友圈只限於同班同學。因為如此,對我而言台北就像是更小的城市,這兩年的偶遇次數已超出我的預期太多。我總是遠遠凝視著歲月的變化,而後像個路人般離去。
 
  在捷運站遇見你。你一點都沒有變,依然穿著水藍色的襯衫和灰色西裝褲,紮一條皮帶,背著顯然裝著NB的背包。你和一個女孩子愉快地對話,手插在口袋裡,不時推一下眼鏡,笑瞇的眼睛,微微駝著背的身形,跟記憶中的你完全疊合,只除了那些似乎更多的白髮。
 
  你現在好嗎,過得幸福嗎?
 
  其實我有你的msn,也有你的手機,但在這個島上的我們,始終不曾互相連絡。而2000年的那個島,已經不再回來了。
 
  前往那個島時,我們都抱著各自的傷口。我喜歡上一個(這裡應該放上什麼樣的形容詞呢?我突然詞窮了)已有女友卻不肯承認的男孩,而你和你的她似乎有了什麼不愉快,各自在地球的兩端旅行。我們隱隱知道這些,卻從不開口彼此詢問,只專注而愉快的在那個白日很長的島上,四處冒險。
 
  我什麼都沒想就坐著飛機飛過大半個地球,在島上該去哪些地方該做什麼我都不知道,而你早就查好所有資訊,在那個年代就已經抱著筆記型電腦漂洋過海。那個月裡你就是我的旅遊指南,跟著你去各種地方,走長長的路,坐長長的地鐵。我們的英文都談不上好,卻也跑去聽了《歌劇魅影》,水晶吊燈掉下的瞬間,右邊的你嚇了一跳,而那瞬間,我知道你想握我的手。
 
  現在我們在這個島上,只不過是曾經偶遇的陌生人。在捷運站擦身而過的一秒間,我想起那個換日線上,你用泡麵為我唱生日快樂歌的生日,以及第一次在飛機上看見你低頭敲打NB的側臉時,我就已經決定要跟這個人說話。
 
  很高興那時候你沒有牽我的手。
 
 
 

◎ 給妳。
 
  這是我第一次公開的寫字給妳。
 
  前天做了夢。夢境的背景是個我多年來在其中反覆迷失路徑、打轉不停的城市,兼具鄉村與城市的特質。妳來找我,我們沉默地走在灰色的柏油路上,天氣晴朗但不炎熱,四周都是敞亮的風景。最後打破沉默的是爭吵,然後我醒來。
 
  這是我第二次夢見妳。第一個夢被我寫成了小說,那是一篇看似明朗但卻意外埋藏了秘密的故事,我很想親口問問妳的感想。在所有的朋友中,妳是最常對我誤判的一個,但在某些我不抱任何期望之處,妳卻意外的明白。就像那個我不肯對任何人解釋的象徵,妳卻懂得,甚至知道我對它的想像,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對妳破例的原因。
 
  多年來我始終帶著對妳的歉疚,直到最後那份歉疚終於成真。
 
  妳不會懂得,然而,都不重要了。
 

2008年9月5日 星期五

#121

 
  我一直都有替自己手邊重要物品取名字的習慣,像是電腦、手機、或是機車。
 
  我第一輛機車(其實也是唯一一輛)是到花蓮的第一年時買的,那時我總是騎著它,戴著白色的全罩安全帽,在花蓮的道路上奔馳,好長一陣子我的暱稱一直都是「樂高騎士」。
 
  它是銀藍色的,有著稍微細長的臉孔,第一次看到它我就已經想好它的名字,就叫做灰原哀,是名偵探柯南裡頭,有灰白色頭髮的女孩,總是沉默、冷靜而理智,有種刻苦而堅毅的氣質。
 
  花蓮的日子就這樣騎著它度過,回台北的第一年也是它陪伴著我。
 
  去年底將它寄回家裡。媽媽將它重新烤漆過,前頭裝上籃子,用它來替代家裡那輛我記得我國小就坐過的老爺紅色機車。回家時我騎著它出門。因為烤漆的緣故,它的模樣看來接近全新,媽媽老是緊張我騎著到鬧區會一不注意就被偷牽走。它的儀表板左下角有個拇指大的破損,烤漆的車行有仔細修復過,但還是可以看的出來,就像一個受傷過後留下的疤,在平滑的灰色塑料下微微突起。那是龍王襲擊東部時,給它留下的記號。
 
  今年與我年紀相差整整一輪,出生時跟我嬰兒時期一模一樣的弟弟考上了高中。送他參加謝師宴回來的路上,會經過我讀過的那所。四周多了一些新的建築,新的商店,但整體來說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一樣的紅牆紅磚道,紅色的自動柵門。一架低飛的飛機劃破寧靜的夜空, 低沉的轟隆聲在那幾秒間,以霸道的姿態侵占了一切。
 
  我抬起頭,望著飛機尾翼閃爍的燈號,想起從前我們總是抓飛機來許願,或是大家等待著飛機飛過的, 靜默的瞬間。彷彿就是永遠。
 




2008年8月28日 星期四

#120

 
  每次回老家的那幾天,總是看書看的最頻繁的時候。
 
  幾年前幾條巷子外的開了間新的租書店,店面不大,漫畫的藏書量不算豐富,但總會進一些吸引我的暢銷書,像是之前各大書店都強打過的《不存在的女兒》、《第十三個故事》、《風之影》等等,都是在那兒借的。
 
  這次回家借了《鹿男》。雖然已經看過日劇,但還是忍不住想瞧瞧原著。感想只能說日劇很不賴,書也毫不遜色,儘管是日本歷史神話的題材,但書中寫來條理分明,有趣又不說教,洋溢著日式風格的簡潔與潔淨感。蠻厚的一本書,卻非常輕盈。想起來這種輕盈,似乎只有日本作家才做得到。
 
  至於回家隨身攜帶的旅行書是《無有鄉》。作者相當的聰明,那種聰明機智在字裡行間飛揚著,可以看的出來,那是非常年輕的那種聰明機智,故事本身則有一種濃厚的RPG氣味。
 
  最近則由史大書陪伴著。史大書似乎即將(或是已經)成為我的療癒書了。泡一杯咖啡,在光線幽暗的下午房間裡,在床上讀著史大書,或者就是我這段時期裡最能代表安適的畫面。
  

2008年7月22日 星期二

閱讀練習│戀人的詞典




當初對這篇心得的邀約就花了一番時間考慮,文學書的感想畢竟不好寫,另外也多了幾分近鄉情怯。其實這本書並不難讀,雖是厚厚一本書,卻由單篇的短文組成,斷斷續續的也讀完了。

首先要說的是這本書製作的很用心。不知道英文版的這本書是否有附上中文部份?手上的這本是由中文與英文組成,採左翻橫排,左半英文右半中文的形式;頁碼的部份細心的也依據中文與英文部分的不同,由數字與國字組成,並且是左半與右半同一數字的形式(也就是左半標示“6”時,右半標示的是“六”)。

故事很簡單,就如簡介一般,是個東方女孩到西方世界後,所遭遇的語言問題。作者選擇用來帶出這問題的情境是戀愛,於是主角很快遇見男主角,很快墜入情網,整本書圍繞著這場異國戀情而展開。

開始準備寫作長篇小說的時候,曾找老師討論故事情節。老師只是問我:『妳打算用什麼架構講這個故事?』

長篇小說的架構是個容易在發想時被忽略,但意外重要的東西。就像蓋房子,你會想像房子的風格與內部裝潢,但讓這棟房子可以屹立不搖的骨架結構呢?當然,可以照“老方法”蓋,那是一個不容易出錯的選擇,只是偶爾,你的客戶會想要有更亮眼的東西。

《戀人版中英詞典》選擇了一個很聰明的形式來講這個戀愛故事:字典,或者說,接近日記與隨筆的筆記型體裁。主角Z遠赴倫敦學習英語,本書是她在這個陌生國度學習到的字彙,一本筆記本。字典在其中也是一個象徵。Z隨身攜帶著一本來自中國的《簡明中英辭典》,但這本辭典卻無法應付她在西方面對的字彙,她必須去查別人的字典,慢慢的為她的筆記本寫進新的字彙。「我的字典中沒有這個字。」而她必須不斷發問,不斷摸索,在陌生的語言裡,不斷跌撞。

不知道作者沒有親自翻譯中譯的理由是什麼?對照中文與英文慢慢閱讀,體會在兩種語言中切換的感覺,是一種微妙的閱讀情境。書中男主角的英文不知算不算夠道地?依我貧瘠的閱讀能力,男主角的英語“看起來”是正常的(與Z經常出現的中式文法不同),但出現在一本第一人稱的“筆記本”小說,卻不免犯了邏輯上的錯誤。

Z也被設定成為一個“很典型”的東方女孩子(我忍不住想起了《喜福會》,以及老師評論這本書時的表情與語氣)。Z害羞、對性愛保守、以家庭為重,自從遇見男主角,慢慢學會享受性愛,但在建築家庭一事上不斷爭吵的迴旋。就像我經常思考的問題「台灣是什麼」一樣,讀這本書時我也思考著,「東方是什麼」?東方人一定對性愛保守嗎?一定害羞嗎(姑且不論為何Z開頭就突然的開始跟男主角同居)?真的以家庭為重嗎?當然,一定有這種人存在,而且為數不少,但是,這值得被挑出來、選作一本東方作者寫給西方人看的小說中的,東方女子典型嗎?

語言是一個問題。戀愛也是一個問題。兩種文化困難的想要和平共處更是一個問題。

或者可以這樣排列:

兩種文化困難的想要和平共處是一個問題。戀愛也是一個問題。語言更是一個問題。 





2008年7月21日 星期一

#119

 
親愛的u:
 
  颱風剛走,電視上還滿佈受災的消息,卻一連幾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氣。下午依舊灑著爽朗的陽光,我走了很遠的路,去買心儀推薦的茶。老闆是個親切的人,見我一臉茫然站在騎樓下,愉快的招呼我,替我介紹各種不同的茶。一如往常,在嘈雜的下午車潮聲裡,我無法聽見老闆說話的內容,卻還是依著猜測,點了一杯碧螺春。
 
  噢,當然是因為名字。
 
  慢慢在路上走著,決定去小小買新的京極,順便逛逛新書。離開的時候懷裡抱著的卻是《無有鄉》。應該是新近重刷的新版,封面包著有質感的軟質透明塑膠,看著就讓人欣慰。
 
  這一陣子實在很容易流淚。
 
 

2008年7月16日 星期三

#118

 
  自從搬到現在的住處之後,洗床單就變成一件大事。
 
  依據我不甚清楚的計算,如果一坪等於一張雙人床大小的話,那麼莫約只有三坪大。扣掉浴室所佔的面積,在剩下的空間裡,擺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和小冰箱,再加上一張雙人床,大概就等於全部了。
 
  為了人生中第一張雙人床,還特別去買了整套的床組,前一年朋友們剛好合送了一床涼被給我,正好可以使用。
 
  睡慣了單人床,其實除了偶爾朋友來可以舒服睡下外,平時雙人床並沒有什麼必要。於是床上漸漸堆滿了書和文具,以及其他原本不該在床上出現的物品。
 
  從前住家裡時,母親總是固定在每個周末洗床單,家裡有客人來之前、以及離開之後,也會將使用過的床具全部洗過。這樣算不算得上是輕微的潔癖?我雖然本性很懶,卻無形中養成對環境敏感的習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特別看地板上的頭髮跟灰塵不順眼,有時一天擦三次地板也是常有的事。
 
  搬動雙人床的床墊對我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上頭又累積了許多雜物,要發揮意志力去洗還真是件難事;但又往往某一天就突然大刀闊斧整個拆下來洗了,這大概是大宇宙的神秘意志吧。
 
  住處的曬衣空間很小,為了避免有人在曬衣間走動會碰到床單(跟睡覺有關的東西,我不喜歡別人碰到),我總是用最大的洗衣袋裝著溼答答的床單去附近的洗衣店烘乾。烘衣服10元6分鐘,投下3個10元,就在裡頭找張椅子坐著等待。通常我會在身上帶著書,靜靜看書(今天手上的是快看完的《戀人版中英辭典》,還記得上次洗床單時看的是《墨水心》),在段落中間抬頭望望騎樓下來來去去的路人,還有午後的天光。機器發出類似午睡的嗡嗡響,看著扁扁的床單在裡頭,慢慢變乾,輕快地旋轉起來,那景象總讓人愉快。
 
  然後今晚,就有發出香味的床了。
 







2008年7月15日 星期二

女孩們的床邊故事

 
  前言:很顯然再不更新文章本角落就要關門大吉了,但是可以見人的舊稿已經使用完畢,這下可怎麼辦呢?
 
 
  ※
 
  最近看了一部懷舊日劇,《蜥蜴女孩》。記得小時候熱門過一陣子這種題材的日劇,就是女主角會變身之類的東西,像是闇夜紫光還是紫光魔影啦,總之就是那個,幾乎都是從漫畫改編過來的。當時看著總覺得怪,大概是因為特效的緣故吧,心中的os是:我還是去看漫畫好了XD。沒想到都幾百年了,現在倒是意外看完了《蜥蜴女孩》。
 
  故事很簡單,有一個女孩子,從出生開始,媽媽眼中看見的她,始終是一隻鬣蜥蜴。女孩無法得到母親的愛,母親也因為無法愛自己的孩子而感到痛苦,轉而疼愛之後出生的二女兒(在母親眼中這孩子是正常人的臉孔);某天女孩意外得知媽媽所看見的自己竟然是隻鬣蜥蜴,從此之後,她看見的自己於是也變成了鬣蜥蜴......
 
  其實這齣日劇很明顯被定位成青春偶像劇,免不了要來一下女孩的戀愛故事囉。要有個優柔寡斷的男主角,非常討厭她、不時現身攪局的情敵女配角,以及一再發生的誤會、錯過、與偶然。雖然這部份其實佔了至少五成的比例,在我的感覺裡,劇中的男性角色給人的印象卻十分稀薄,像是男主角重複多餘的溫柔,爸爸反覆無用的安慰:別在意,別在意,不會的,妳不會不愛女兒的。
 
  無法愛女兒而痛苦的母親,得不到母親的愛而悲傷的女兒。裡頭描寫了女性各式各樣的愛:母愛、親情、友情、以及愛情。這些都是非常女性的,緩慢的鏡頭也給人一種無比陰柔的感覺。
 
  以現在的眼光看來,故事的梗其實很容易就可以發現了。女孩之所以會是一隻鬣蜥蜴,是因為,母親是隻鬣蜥蜴。
 
 
  從前從前,有個男人救了蜥蜴公主,公主為了報答男人,拜託女巫把她變成人類。女巫說,我可以把妳變成人類的模樣,但條件是,妳不可以想起妳身為鬣蜥蜴的一切,否則,魔法就會消失。
  公主說:我願意。
 
 
  日劇的一開始,有個母親對著自己的女兒,說了這樣的床邊故事。
 
  女兒追著母親問接下來的故事,情節就這樣展開。

  當然,即使沒有看過日劇,我們也可以知道,男人一定就是爸爸,而公主必然就是媽媽。從出生起就被母親看作蜥蜴的女孩,是否代表著母親心底深處對於那個真實的自己的眷戀、或者是對那個自己的罪惡感?為了守住這場魔法(愛情?),母親最後在一場近乎自殺式的意外中死去,而女孩,也在看見母親死亡的那一刻,看見了母親的真面目,得到了自己人類的臉。
 
  蜥蜴的形象,代表的是真實的自我嗎?為了得到愛情,女人必須拋棄自我嗎?
 
  這是一個我都不願意正面回答的問題。
 


2008年7月7日 星期一

午後

 
  白日消逝得如此之快。
 
  現在正是醃製芒果青的時節,在微微的記憶裡,這個月份的空氣總是漂浮著一層薄薄的青綠色,帶股酸酸甜甜的氣味。微微的家位在綠色最濃的地方,從前的微微放學回家,一推開門,迎接她的總是那股叫人嘴饞的酸甜氣味,然後是廚房裡的阿媽,遠遠叫喚著微微,說,有芒果青喔。
 
  那時庭院中央生長著一顆芒果樹,據說是阿公阿媽結婚、搬進這棟房子那年種下的,小時候的微微總是等待著夏天樹上結出小小青色的果子,她會第一個推開廚房的綠色紗門,喊,阿媽阿媽,芒果樹結小芒果啦,然後拉著阿媽的衣角看如何醃漬蜜餞,酸酸甜甜的氣味讓她左腳右腳輪流踮得高高地張望桌面。
 
  十年前房子改建時,樹在媽媽的堅持下砍掉了,架起透光的天井豎起灰冷的鐵門,地上是大片大片潔淨光亮的白磁地磚,好為媽媽新買的白色Corsa遮風避雨;就是那年夏天,最疼微微的阿公因為心肌梗塞過世,隔年阿媽在浴室裡摔了一跤,就這樣又送走了會作蜜餞的阿媽。微微摺完九十九朵蓮花,自己收拾好行李跳上火車,搖搖晃晃到台北唸大學,搖搖晃晃就是四年。而儘管籠罩微微家的綠色氣息已經消失了好久,微微提著行李遠遠望見家門的時候,視線裡還是泛起了青脆的綠。
 
 
 
  微微的個兒不高,尖尖下巴的瓜子臉和一曬就黑的皮膚,手腳細細長長,誰都說她和爸爸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成品。她身上唯一來自媽媽的地方,就是那把柔細烏黑的髮。小時候的微微紮著兩條長長的辮子,讓親戚們說好可愛呀好可愛啊,她卻不喜歡自己的長頭髮,不久就剪掉了,從此頭髮總是在耳際輕飄飄地晃盪。
 
  媽媽問過她幾次,怎麼不留長髮呢。微微總淡淡笑著回答,短髮好整理嘛,纖細的五官裡隱藏著秘密的表情。
 
  媽媽長年留著披肩的髮,那黑髮順著鵝卵似的白皙臉孔極細微地飄動,像眼睛之外的另一種神情。每個做完功課的假日午後,媽媽會帶微微去附近的運動公園盪鞦韆,出門前慣例地為微微重紮辮子。媽媽梳理微微頭髮時嘴裡叨唸著要微微有點女孩樣兒,別老是玩得一頭臉沙;說著說著便說到自己年輕時的情事,那些迷戀她長長頭髮的男孩啊……嘴角不禁神秘地揚起了。
 
  年幼的微微仰起臉。媽媽的視線穿過微微細瘦的身子,微笑著將幾莖垂落的髮絲拂向耳際。那時微微還不懂的微笑在空氣裡逐漸擴大、透明,背後只穿著一條內褲的爸爸拿著報紙走向客廳,阿媽正端著一盤冰透的芒果青遞上前來,疊聲要微微多吃點。
 
  這天已經是微微回到家中的第五天。吃過午餐,微微簡單打掃過屋子,窩在客廳的藤椅上看報紙,整個屋子靜悄悄的,藤椅後邊百葉窗透進的光線一束束落在展開的報紙上。阿媽從角落的陰影走出來,問微微,妳媽媽在樓上睡覺喔?微微點點頭。
 
  阿媽走進廚房又走回客廳,緩慢地在微微左手邊坐下,佈滿斑點和青筋的手扶著藤椅:妳啥咪時辰要轉去台北?
 
  後天。微微說。
 
  阿媽垂著多皺摺的眼皮,嘴角微張著像是笑、又像還想說些什麼,兩人之間一時充滿了翻動報紙細碎的聲響。
 
  報紙上的百葉光影晃了晃,微微聽見落葉的沙沙聲。
 
  阿公背著雙手站在玄關,口裡喃喃了幾句,然後消失在客廳後方的轉角陰影中。阿媽望著阿公的背影,突然地笑了,轉頭對微微說,前幾天啊,妳阿公一個人坐在客廳,我問他怎麼三更半夜坐在這裡,他說他想到妳啊,不知道妳有沒有好好讀書,還有要妳吃東西的錢不要省,看妳,越來越瘦。
 
  隨後又瑣瑣碎碎說著小表弟考上媽媽工作的高工,兩年多沒到過家裡的二姑姑、在媽媽前兩次去醫院後來幫忙家務。
 
  微微挪了挪有點發麻的左腿。藤椅噯了一聲。
 
  妳媽媽,攏無頭毛了哦。
 
  嗯。
 
  她學校那邊怎麼辦?
 
  媽媽辦退休了。微微很輕地回答,一面將膝上的報紙折疊起來,放在客廳的玻璃桌上。
 
  妳這次回來多久?
 
  一個禮拜。
 
  沒有上課,老師咁會袂歡喜?
 
  我有請假啊。微微說。沒關係啦。
 
  回來幫妳媽媽的忙嘛好,阿媽說,聽妳媽媽說去完醫院就會沒力氣、人無爽快。
 
  微微靜靜地聽著。客廳裡暗了許多,電視上方的神龕暗洞洞的,像隨時都覆著灰塵;只有時一對插電的紅燭會突然因著哪裡的光,神秘地閃動一下。
 
  那個……癌症,阿媽說,去醫院那麼多次了,咁會好?
 
  微微凝視著阿媽,搖搖頭。
 
  不會啊。阿媽像在自言自語,又說,妳媽媽啊,要是脾氣好一點就好了。親戚和鄰居都……
 
  微微想對阿媽說,媽媽現在脾氣有變好了喔;這時阿公出現在微微身前,伸著手指在空中比劃半天、轟隆隆說了些什麼,又背著手逕自走了。阿媽笑著對微微說,阿公說冰箱裡有豆花和愛玉啦;又補充說,還有妳愛吃的芒果青喔。
 
  微微看著阿媽從藤椅上起身,跟著阿公消失在樓梯轉角。牆上的鐘平靜地指著三點半。
 
  微微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其實她沒有那麼喜歡吃豆花和愛玉、甚至是芒果青,但這種事情就像無傷大雅的習慣一樣,不知不覺中便形成了。在阿公心裡,她是愛吃愛玉和豆花的微微,在阿媽心裡,她是愛吃芒果青的微微;不管她是怎樣的微微,她都是阿公阿媽心裡面的微微。
 
  微微想著自己的事情,注意到的時候媽媽已經站在樓梯底下。
 
  「媽,怎麼不睡?」
 
  陰影罩著媽媽已顯出削瘦的臉孔。媽媽挪動了身體,一瞬間像是遲疑了,然後才慢慢走進客廳。媽媽穿著白色T恤、水藍色短褲,頭上是同色的漁夫帽。裸露的肌膚在陰影中透岀蒼白。
 
  「睡不著。」
 
  媽媽在微微的右手邊坐下,問她後天的車票是幾點、期末考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畢業典禮。
 
  「妳希望媽媽去畢業典禮嗎?」
 
  「我們班上同學說要去參加的都沒幾個了,搞不好我也不會去呢!」微微刻意輕快地說。
 
  媽媽點點頭。
 
  微微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一下一下轉著頻道,心裡盤算著晚餐的菜色;媽媽半晌沒說話,從桌上抽了一張報紙,又抽起一張。
 
  電視上塗著黑色眼影和脣膏的女孩看著鏡頭說話,下個鏡頭切進一個穿著陳舊淺藍色服裝的中年女子。微微為那女孩眼中激烈的眼神所吸引,轉著遙控器的手指停了下來。
 
  「妳有白頭髮欸。」
 
  媽媽伸手觸著她的頭髮,想著什麼。
 
  「怎麼妳這個年紀有白頭髮?」
 
  「唸書太認真了吧。」微微隨便應道。
 
  媽媽白她一眼。「貧嘴。」
 
  電視上女孩瞪著女人,神情裡有著悲傷至極的憤怒,身後的樹葉光影斜斜地破碎了一地,在她和她的眼神間跳動。微微感到媽媽的手指撫過她俐落的短髮,極輕極輕,像一陣微弱到顫抖的風。
 
  「媽媽幫妳染頭髮?」一面站起身,「現在染好不好?妳先搬一張椅子到院子裡。女孩子啊,最重要的就是頭髮,年紀輕輕的有白頭髮怎麼行?枉費我給妳這麼好的遺傳……」
 
  微微關了電視,到廚房搬椅子之前先開了冰箱。冰箱鵝黃色的光芒吻上她的側臉。她凝視著什麼,自顧自笑了笑,然後闔上冰箱的門。
 
  她搬著椅子,用手肘頂開客廳的鐵門,鐵門內側的紗網以格子的觸感停留在她的右臂上頭。椅子的一腳不知卡到門的哪個部分,微微整個人也跟著卡住了;她使勁一推,鐵門碰地彈開,趁機閃身進了前院。放下椅子之後微微轉身將門關好,邊側耳傾聽著屋裡的動靜。屋裡還很安靜,只模糊地泛著些遙遠的腳步聲。媽媽還在二樓拿東西的樣子,微微想,隨後趿著拖鞋,坐在椅子上搖晃雙腳。
 
  屋外傳來稀薄而透明的鋼琴音符……是什麼歌呢?
 
  哪裡起了風,微微聽見枝葉摩動的聲音,沙沙,沙沙。
 
 
 
2004/10/1 初稿
2004/10/6 一修


2008年6月10日 星期二

#117


 
  好像逐漸的電視上就不再有讓我心動的新歌。
 
  舊的臉孔慢慢消失了,或者變了個模樣出現;新的面孔老是記不住,很快一張換過一張。在網路上隨手翻找著記憶中的歌,都是還有些印象的,但都不是當年最喜歡的那首;和朋友在msn上互相丟著喜歡的歌,很想再像當年一樣,深夜一通電話把大家都找齊,一起去KTV唱歌,可能誰唱著唱著就哭了,可能誰唱著唱著就睡了。然而什麼都變了,我們被生活繫在固定的軌道上運轉,無法再如以往,擁有大把可以揮霍的、任性不羈的自由。
 
  彭佳慧的〈喜歡兩個人〉。甜蜜的歌詞由她帶著顆粒感的嗓音唱起來,竟淡淡染著無奈。那份無奈也像是一種耽溺,隱藏著戀人秘密的暗示:我為你放棄了這麼多。我為你,放棄了這麼多。和梁靜茹的〈無條件為你〉的清澈不同,這裡的暗示更婉轉,更深沉,也更真實。更像是一種悲傷的幸福。
 
  

2008年6月6日 星期五

地下道

 
  發現的時候已經迷失了方向感。
 
  抬起頭,一整片泛白的灰色橫亙在我與天空之間;水氣潛伏在斑駁龜裂的裂罅間隙,陰冷窺伺。我呼出一口氣,二氧化碳通過鼻腔的震動在地下道裡悶著頭撞擊,擊落幾粒水珠後碎逸而去。
 
  我站在巨大的指示牌面前:現在位置,O,往北與西請走X通道,往東與南請走Y通道。我揣測要到的D地應該在西北方,於是走進了X通道。不久後再度出現指示牌:現在位置,O,往北及西北請走X1通道,往西北西與西請走Y1通道。我有點遲疑地選擇了X1,莫約10分鐘後腳步越來越慢,視線盡頭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再度出現分叉的通道口。走到那裡時已經有點累,X3與Y3通道,哪個才能到D地呢?
 
  我困惑地看著指示牌,直覺的紅色走馬燈瘋狂轉動不停。D地根本就不在西北方也說不定,對,我想我是弄錯了,那麼也許是西?
 
  我從背包裡掏出手機想找個人問問D地的正確方向,而螢幕上顯示的收訊格數是零。我往前走幾步,再往右移動一些,然而收訊狀態毫無起色。找了個乾淨的角落盤腿坐下,將手機電池拔起換上全新的一顆,強行叫出電話簿撥號,嘟,嘟,嘟──無聲。
 
  怎麼會這樣呢?我只不過是想要到D地而已,只不過看到擠滿焦躁車輛的巨大馬路所以乖巧地走進地下道而已。
 
  我候鳥般的方向感在地下道裡毫無作用,跟手機一樣,格數是零。
 
  候鳥或者賽鴿的方向感至今是謎,據科學家說可能的原因有三,太陽,星星,地球磁力,後者有個可愛的實驗是在鳥的身上綁塊磁鐵,鳥就會迷路了。
 
  迷路是因為方向感丟掉了,方向感丟掉是因為感覺不到天空;感覺天空的方式可能是透過眼睛也可能透過心,只要阻隔這個就可以了,例如說,蒙住鳥的眼睛或者綁上磁鐵阻擋心電感應,或者把鳥丟進地下道。
 
  我嘆了一大口氣。嘆氣的震動立刻引起一陣陰濕的小雨。
 
  打電話向人求救未免有些愚蠢,(我在地下道裡迷路了),難道應該這樣說嗎?我考慮是否要循原路回到地面,這又未免就太快認輸了吧。想起來在地下道迷路已經不是第一次,那剛剛又為什麼要不信邪的走進地下道呢?
 
  比較有印象的幾次發生在小時候的學校後面以及火車站底下的地下道。簡直就像被狐狸迷住一樣,從未見過的地下道一夜之間像蘑菇一樣長出來。
 
  酸酸的滋味從小腿肌肉深處傳過來。反正這地下道裡也沒有其他人,索性就脫了鞋子捲起褲管細細按摩著。一隻螞蟻從身旁急奔而過,一會又突然地收腳停住,抖動著觸鬚像在追蹤什麼。想來螞蟻是最適於地下道的生物了,對終其一生都在地下道裡生活的牠們而言,天空也許是個太過巨大以至於不存在的事物。牠們微小複眼裡的視線,到達的了天空嗎?
 
  也或許牠們根本不曾抬頭看。我看著螞蟻消失在牆的細縫之中。
 
  我站起身來,拍落褲子的灰塵。這個地下道就跟所有的地下道一樣,灰色,空洞,令人迷惘。我回到第二個指示牌前,選了往西的通道。不對勁的感覺仍未消失,我踏著自己的腳步聲前進,慢慢、慢慢地遲緩下來。怎麼沒有其他人呢?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指示牌前打著轉,不只方向感,連時間感都慢慢失掉了。我拿出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電池已經耗盡;我看著空白一片的螢幕,呆了半晌。你現在的位置是O。指示牌說。我知道我的現在位置是O。
 
  我靠著牆坐下。我不過是想要去D地而已。不過D地又是什麼模樣呢?
 
  每個去過、或者想要去的人說法都不同,有人說D地有世界上最靠近天空的絕美大廈,有人說D地的每個居民都飽讀詩書有如天人的氣息,也有人說D地什麼都沒有,除了一望無際令人心生敬畏的瑰麗沙漠。相同的是,每個去過的人都滿意的回來,然後再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去過D地;而每個想要去而無法到達的人,傳說著前往D地的中途有守護的火龍、無比湍急的大川峻谷、或者荒涼陰森的死城,歸來的時候他們臉上都佈滿恐怖與不可置信的灰心。
 
  那真是令人感到悲傷的灰心。我見過他們的其中幾個,他們就像被剝去一層顏色的人。他們其中一些人會很快放棄對於D地的想望,但對D地念念不忘的那些,會一再的啟程前往;他們的眼睛在一次又一次的旅程裡褪盡光彩,心也在餐風露宿裡侵蝕風化。最悲慘的那些會窮盡一生尋找D地,直到他們自己也忘了執著的原因。他們的瞳孔褪成灰色,滿是空洞與迷惘。
 
  就有如地下道。
 
  我開始懷疑自己草率的出發是不是一個愚蠢的決定。昨天我和一個朋友爭論D地到底是否存在,『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那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朋友悲傷地說。他剛結束他第一次的尋找,但是失敗了。
 
  我很想鼓勵他去做第二次、第三次的尋找,但想起那些地下道般的眼睛,我退縮了。我不希望朋友變成那個樣子,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於是我說,『我會去找到D地。』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開始這段旅程,與朋友的對話給了我找尋的勇氣。我想去找到屬於我一個人的D地。那裡不會有參天的大廈,也不會有天人般的居民或者動人心魄的沙漠景觀,我相信那裡會是另外一種屬於我的美麗壯闊。
 
  或許是幾個小時前,我才背起行囊走出家門,穿過第四個路口,就陷在這個地下道裡,迷了路。
 
  或許已經過了好幾天。這誰說的準呢?旅程總在毫無防備之際開始。
 
  我有點想念藍色的天空,藍色的,沒有雲的,沒有被大樓與電纜分割的,亮麗的有如贗品似的天空。在那樣的天空下,我可以丟掉所有地圖和指南針,只靠我候鳥般的方向感過日子;我經常只帶著自己,將雙臂伸展得很長很長,順著氣流前進,絲毫不怕在阡陌縱橫中迷路。
 
  在那樣天空下的這個世界的一切,就是所有的美好的總和了。
 
  而我現在卻坐在這個灰色的地下道,灰色的水泥地板灰色的弧形拱頂,佈滿細細的龜裂紋路,有如一種行跡詭異的裝飾,或是供陰森水氣藏身的窩巢。除此之外只有空洞的風聲在地下道裡穿梭,間雜我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我的心情就像經歷了漫長梅雨季一樣沉悶。我就著水壺喝了幾口水,一個傾斜,水從嘴角溢出來,沿著下巴滴下。大部分灑在T恤上頭,有些則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深色的水漬很快長滿綠色的苔。我小心地伸出手指碰碰那團青苔,綠茸茸的感覺從指間傳來,潮濕而溫暖。
 
  這個地下道雖然水氣飽滿,不過卻沒有看到任何一處有長什麼苔蘚之類的東西。我又灑了一些水在地面上,這回卻什麼都沒有。
 
  我納悶地撫摸著那一小團青苔,想著朋友說旅途中他愛上一個不斷自殺的女孩子。女孩子說她知道D地的方向但拒絕告訴他,除非他為她留下。他陷入兩難之中,猶豫的期間女孩子完成了最後一次自殺,他傷心的離開,再也無心繼續旅程;回來後他長噓短嘆不停,對女孩子的思念逐漸被憤怒取代,他開始想不透他究竟愛上女孩子哪一點為什麼為她中斷了旅程。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就在D地等待你。』我對他說。
 
  他楞了兩秒,然後斷然地說。『那怎麼可能!』
 
  我看著朋友,明白他此生也許再也不會踏上尋找D地的旅程。
 
  我想那些尋找D地的人,對於D地都存有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但使用語言難以述說,我們都知道地圖與指南針沒有任何作用,我們都同樣從紛雜的口耳相傳中提煉出關於D地的真實;我們都知道,但並不是每一個我們都可以成功抵達。
 
  我想著想著,恍惚地浸入睡眠。
 
  夢裡我站在指示牌前,喝下大量的水再從口中噴灑出來,綠色的植物快速自水痕裡抽芽生長,攀上指示牌湮埋白色的標示文字蔓生整片牆壁與拱頂;我張開雙臂奔跑,植物鑽進裂紋中往上竄長,大夢初醒的蟻群跟在身後,難以計數的細碎腳步聲浪將地下道的拱頂震盪不停;終於地下道的拱頂崩塌,蔚藍難以形容的天空露出臉來,植物與蟻群朝前一躍而去,留下的轟隆聲有如低笑;我站在那天空之下、兩脅生出翅膀,被一道溫暖的氣流緊密包裹全身,往上飛昇。
 
  我知道自己處在夢境之中,但那氣流的撫觸是那麼溫柔、教我忍不住流淚。我往上飛昇,融入天空的胸口穿過整片天空,了解了溫暖跳動的秘密。
 
  我還不急著醒來。
 
  睜開眼之後,就準備好真正的啟程了。
 
 

2003/12/09



2008年5月28日 星期三

#116

DSCI2155
 
  一些極微小的事情,有時需要花上極長的時間才能發現。例如說,花了二十幾年,發現自己右耳幾乎聽不見。光是發現就是一項大工程,有如心理學以及文學花費數百數十年想找到一個辭彙足以描繪人類的內心。
 
  每當心神不寧、卻又明確知道心裡並沒有在煩心什麼的時候,那就叫做心悸。
 
  熟練的打開藥罐,吞一顆桃紅色的小藥丸。
 
  藥一共有兩種。父親交給我的時候,說明其中一種是針對自律神經,另一種則是針對心悸;前者治本,後者治標。桃紅色小藥丸的效果快又直接,這時候就可以體會藥的好處,以及有個醫生父親的好處。
 
  Rachmaninov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堪稱音樂與心理治療的完美結合。凝神的香氣。再來一點史蒂芬金的新書。請賜我平靜的下午。
 
 

馴獸師,與他的獸

 
  獸在多年以前曾經被遺棄。現在牠與馴獸師住在彩色的帳篷裡。
 
  獸如果喜歡誰,會默默跟著他;當他給獸食物,獸會先咬他,然後將頭放在他的掌心上。
 
  馴獸師身上總是帶著獸給的傷。獸看著那些傷疤,乖順地跳過火圈,乖順地含著小丑的頭忍耐不闔上嘴巴,乖順地讓許多人撫摸牠,乖順地在傍晚走進鐵藍色的柵欄。有時候,牠會作一些草原的夢。
 
 
 
  獸喜歡跳火圈。火焰擦過牠的皮毛,將牠的斑紋擦得閃閃發亮。獸會驕傲地高舉尾巴。
 
  馴獸師看著閃亮的獸,會用最帥氣的姿勢鞠躬。獸知道那是對其他人的炫燿。
 
  但獸不喜歡被許多人撫摸。
 
 
 
  獸的腳掌上有一根刺。是獸被遺棄的時候在荒野裡踩到的,傷口已經癒合,將刺完美包覆在獸的血肉裡。
 
  有時獸會感到痛,那一天就無法走出柵欄。馴獸師那天便會對獸冷淡。
 
  每當痛楚難抑,獸會想衝出柵欄,衝出人群包圍的帳篷。馴獸師有時會攔住牠,有時不會;無論馴獸師作了什麼,獸總是回過頭來咬他,直到馴獸師的鞭子落在牠因痛楚而凌亂的皮毛上。
 
  獸那時總會想咬死馴獸師。
 
  不是因為鞭子,也不是因為獸將被關回柵欄裡。
 
 

馴獸師,與他的獸

 
  有一個又瘦又小的男孩,從前從前的某一天,遇見一隻籠裡的獸。男孩決定要成為一個馴獸師,於是他開始飼養這隻獸。
 
  他給牠食物。他和牠說話。他們相處的很好。
 
  有一天,馴獸師將獸放出籠外,想讓獸跳過一個火圈;獸沒有跳過火圈,反而咬傷了馴獸師。馴獸師於是拿起獵槍,將獸逼回籠裡。
 
  這樣的事發生了一次又一次。
 
  後來的有一天,馴獸師扣動了扳機。
 
  獸其實很愛馴獸師,只是牠是一隻獸。
 
 

2008年5月25日 星期日

擁抱



 




















沒什麼。
就像我看著Gloomy的心情一樣,
沒什麼人會懂。
 

CSI #807:Goodbye Sara


 
Gil,
You know I love you. I feel I've loved you forever.
Lately, I haven't been feeling very well. Truth be told, I'm tired.
Out in the dessert under that car that night,
I realized something and I haven't been able to shake it.
 
Since my father died, I've spent almost my entire life with ghosts.
We've been like close friends and out there in the dessert
it occured to me that it was time for me to bury them.
I can't do that here. I'm so sorry.
 
No matter how hard I try to fight it off,
I'm left with the feeling that I have to go.
I have no idea where I'm going, but I know I have to do this.
 
If I don't, I'm afraid I'll self destruct
and worse, you'll be there to see it happen.
 
Be safe.
Know that I tried very hard to stay.
Know that you were my one and only.
I'll miss you with every beat of my heart.
Our life together was the only home I've ever had.
I wouldn't trade it for anything.
I love you. I always will.
Goodbye.
 

2008年5月23日 星期五

顏色分析

 
為了放關於迴響的說明(詳情請見角落最右下角)
突然發現這個分析
 
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話,角落的顏色都來自這裡和色大辭典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裡頭顏色的名字都太美了(昏)
 
嗯。
 
 

貓拓の和色大辞典での解析結果


貓拓の43%は紅藤色(べにふじいろ)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26%は若芽色(わかめいろ)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20%は女郎花(おみなえし)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6%は飴色(あめいろ)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2%は鉛丹色(えんたんいろ)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2%は桃花色(ももはないろ)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1%は韓紅(からくれない)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解析結果を調合すると#dbc5afになります。
 
 

貓拓の洋色大辞典での解析結果


貓拓の35%はアンバーローズ(amber rose)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26%はアクアマリン(aquamarine)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25%はスモークブルー(smoke blue)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6%はマラカイトグリーン(malachite green)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5%はココアブラウン(cocoa brown)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3%はライトブルー(light blue)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解析結果を調合すると#a1b6b4になります。
 
 

貓拓の原色大辞典での解析結果


貓拓の76%はsilver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18%はpapayawhip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5%はcoral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1%はskyblueでできています。
貓拓の解析結果を調合すると#cdc5beになります。
 
 
http://www.colordic.org/analyze.php?q=%E8%B2%93%E6%8B%93&d=w
也不失為一種陷入選色困境時的好方法。
雖然很幽微但我可是選色選的很辛苦的!喂!
 

你在他方 ◎郭強生

  親愛的R,知道和我分手後你一切都好,是為你高興的。還聽你說,你們去了威尼斯和倫敦。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誰也沒有去歐洲度假的提議。你現在很好,我知道。有一份好工作,有另一個愛你的人,偶而去度個假,這才是絕大多數在美國的人嚮往的日子。你不懂,你一直想要了解我,但是隔著語言與文化的障礙,即便我總用流利的英語和你的朋友談笑,但是你一直知道我有一個部份,你是進不來的。我安靜抽著菸的時候,你看到我深鎖著眉頭,只能自動避開。我沒有騙你,我從沒說過我會在美國待下來,但我知道,你以為我一定會的,因為美國人都認為這是最好的國家,每個人最後都會留下來的。更何況我有你,至少我也會為你而留。可是當我最猶豫不決的時候,是你說,回去吧,你在美國不快樂。
 
 
  到底是誰當選了?
 
  那一天我才相信你是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因為所有台灣去的朋友都說不該回去,我敬重的老教授用上海腔國語跟我說,你一個外省人現在回去怎麼好呢?陳水扁做總統了……親愛的R,三年的相處,你還是搞不太清楚為甚麼台灣人不是中國人,你看我用中文寫作,總興奮地說大陸有十三億人呢,會有多少讀者哇!終於,你的世界不必再摻混這些你永遠弄不清的事情。你告訴我碰到現在的情人時,我突然感覺如此孤單。最懂我的人,也是最不瞭解我的人……。
 
  掛電話前,我淡淡問了句,我們這邊總統大選剛結束,你有看新聞嗎?喔對不起,我沒注意這條新聞。是啊我想,我已經不在你的世界裡了,這則新聞對你有甚麼意義呢?對地球上大多數的人來說算甚麼呢?只有我還在幻想,可不可能CNN快閃過這條新聞的時候,你不經意瞥見,當下心痛了一下,這個叫台灣的地方,住著一個你曾經愛過的人?……那是誰當選了?你還是盡義務般接問了一句。台獨輸了,我說。這是後來我發現你最能理解的分類法了。
 
  但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到底又煞住口。分手七年多了,還始終獨身的我,再也沒有肉體歡愉的我,在開票完的夜裡,我只有一種簡單的想法。不想討論,不必舉杯,我只想抱住一個人,對他說一堆他不必懂的話,像當年你那樣愣愣的聽著。興奮嗎?悲傷嗎?我不確知。我想做愛。不可以嗎?放掉放掉放掉,用最原始的方法,在這個島上。因為我始終不肯放掉一種別人稱之為理想、對我而言不過是忠於自己的感覺。
 
 
  因台獨輸了跑去一夜情
 
  初識我時,你總愛興味地看著我這個提著公事包上下課的年輕教授,我曾經也以為,我可以就這樣跟你過下去了,上班下班,上課下課。但是我永遠沒法跟你解釋得清,我為甚麼放不下我的父母,小孩子長大就要獨立呀你說。不不,我可以獨立,但是想到我的父母十四五歲就流亡,永遠離開了自己的父與母,在一個新的地方摸索著養兒育女,我不希望我又踏上這條路。本省大家庭出來的,美國或許是種脫離三姑六婆的解脫,過美國生活是他們的浪漫冒險,是一種炫耀。他們不知道,有些地方走了就回不去。我的父母回不去了。但是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回去,我總這樣相信。
 
  親愛的R,因為台獨輸了而跑去一夜情的我,讓你覺得可笑嗎?回來的這七年多,我割捨所有歡愉的奢侈,在母親靈前告訴自己,回來是對的;在學生完成一部部畢業作品時告訴自己,回來是對的;在自己的舞台劇落幕時告訴自己,回來是對的。著作一本本出版,論文一篇篇發表,回來是對的。但是,整件事情卻全部不對。不回來我不快樂,你說;回來了,我在乎的已經不是快不快樂這個問題。我只想做對的事,因為,如果回來是對的話。
 
  不能對你承認,回來後的日子就是寂寞二字。怕你誤會,不是因為你已有情人而我還單身。我發覺自己總在做著最不討好的事,這種寂寞你或許永不能懂。以前你每次看我在思考,都愛一旁吃吃偷笑,對我說怎麼總在擔心?到底在煩甚麼?九一一後,我半帶挖苦地說:我以前在煩甚麼,你現在懂了吧?你苦笑一下,反問煩有甚麼用?你救得了這個世界嗎?我如果認同你這句話,我們大概不會走到最後分手這一步吧?母親過世後你來台灣看我,我們都抱著復合的可能,你幾乎都以為或許可以搬來台灣,但是喜歡上海、香港、東京的你,到了台北只是默不作聲。這些城市不是都長得蠻像嗎?可是我低估了一個外來者的眼光,對這個地方能感受的程度比我想像中敏銳,這不是個快樂的城市,你說。碰到一個工作會議,讓你坐在一邊看電視,沒時間理會你。事後你幾乎是含著眼淚對我咆哮:你根本看不起我!我不是你們這種知識份子、藝術家!我讓你丟臉了對不對?我愣在那兒,想到你從沒看過我回國後的日子,我如此自然就變成一個力拼亂世的孤家寡人,想到要做對的事,義無反顧。台灣讓我變得無情了嗎?
 
  然後你就走了,親愛的R,一切就過去了。我成了另外一個人。我沒有了以前的隨興,但是多了耐性。我學會不羨慕、不猜想總在面前洋洋自得的那些人究竟又分到了甚麼好處,用對的方法掙到的東西才是誰也拿不走的。不需要小圈圈與利益輸送,不需要忙探風向或政治正確。拜國家敗壞之賜,我成了一個只能對自己喃喃自語的人。不可以、不可以同流,這不是我回來的原因。不交際不拍馬屁,不奉旨應和,不便宜行事,最後還能勝下多少空間?
 
  只不過忘了該去愛。親愛的R,終於我像從一個魔咒中醒來,但是我的城堡已沒有人在了。
 
 
  上次投扁這次投馬
 
  事實上,那晚到處都是人,童話故事中小矮人小動物白馬王子白雪公主轉圈唱跳快樂了一整夜。或許,我已經忘了可以快樂的權利。在夜店裡跌跌撞撞,碰到熟人說了甚麼話沒了印象,只記得一直有人在說要低調、要低調……好想做愛喔,跟身邊的朋友說,識途老馬沒多時就拉來兩個年輕貨色。大眼的頻送秋波,在電子樂震天撼地的舞池裡摟住我愉快嚷著:我上一次投陳水扁這次投馬英九喔!……二十四歲嗎?……我四十五了……喲真的看不出來呢……回國那年我才三十七,親愛的R,我被音樂吵得頭都快炸了我從沒想過像我這樣一個人也會走上街頭聽到深壑萬丘人潮呼喊要真相要真相在雨裡一個人哭了起來一個人站在廣場上我的故鄉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失眠的時後凌晨三點回到廣場因為不可以不可以沒有人在那裡……我這次投馬英九喔!我抱住年輕緊實苗條的身軀不讓他再歡呼下去……在冷雨颼颼的凌晨廣場上我始終是一個人……。
 
  這些都無關,親愛的R,這只是一個叫台灣的島上發生的事,而隨著我走出你的生活,這個島也慢慢失去了輪廓。但是為甚麼我一直還在閱讀有關九一一所有最新的資料?我們走過貼滿尋人影印小海報佈告欄的那個下午,九一一的恐懼仍在風中,我當時不知我們真的已經走到了最後,還想著下次回來看你。我們的故事你用九一一做結,而我一直等到二○○八年三月的這個晚上,才決定忘了你,我才知道我在自己的地方,而你,在他方。
 
 

2008年5月20日 星期二

#115

村上春樹不作夢。
 
 
  許久以來我都以自己不太作夢為恥。倒也不是真的完全不作夢,而是夢總是很淺,在醒來的瞬間就煙霧一樣消散了。明明前一秒都還記得的,後一秒卻只剩下一個稀薄的印象:那是一個關於火車的夢、或者夢裡出現某個友人之類。
 
  別人生動描述自己夢境的時候總是羨慕,那種瑰麗跳脫的情節,絕對不是可以隨便編造出來的。我總是期待著,有一天夢境可以成為書寫的素材,像是某種天啟,在腸思枯竭的時候得到指示。但總是沒辦法,我的夢境大多數都是日常瑣碎的變形,少數記得的,只剩下幾個種類:遲到,與飛行。
 
  說是飛行,還不如說是滑翔。我經常是飄浮在半空中,為了躲避某些人而飛升到空中,或者是莫名奇妙的發現自己置身高空。我總是不太會控制方向,必須很專注的不去想著自己正在飛行的事實,才能夠順利的飛行;一旦我著急的想要到哪裡去、或是希望飛高一些,身體反而就沉重了,不聽使喚地下降。
 
  最近剛讀完《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裡頭村上說,我是不作夢的噢,如果有作夢,那也只有一種,那就是飛行的夢。河合很快就接著說,所謂的飛行就是指寫作唷。
 
  不知道村上的飛行是怎麼樣的?至少,比我的順利太多吧。飛行之際,還可以很從容的思考要到哪裡去吧。
 
 

2008年5月14日 星期三

#114

 
  有些事情雖然沒有特別去說,但有些人似乎就是可以理解我那些難以解釋的作為。
 
  在這段消失的日子裡,實在是經常想起你們,而我也確信你們也是這樣想著我,只等待著有一天我完成該做的事情,然後回來。對中間的空白我什麼都無須解釋。
 
  或許就基於這樣的確信,我才沒有特別說明。你知道的,我們都是有病的瑕疵品。
 
    ※
 
  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經常性的作著容易遭人誤解的事情。
 
  隨手寫了愛誰或者恨誰,都有人自以為那個誰是指自己,或者以為知道是指著誰。如果是正確的對號入座也罷,偏偏多數都是錯的。一開始還急著想要解釋,後來也就懶了,看著這些誤解經常可以推敲出某些事情,觀察人性總是有趣的,無論那是多為人所知的人性。
 
    ※
 
  最近的新課題是「什麼都不做」。
 
  從前我總覺得不管怎樣,做了什麼總是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好,儘管可能是錯誤的行動,至少在情感上是正確的。
 
  在這段死了又慢慢活過來的時間裡,莫名奇妙有了新的體悟。
 
  也說不上來有什麼竅門,就只是,放開了。
 
  面對不義與不平,過去我總想要與之激烈的對抗,甚至覺得給不義以不義也沒什麼不對。往往我必須憑藉著鞏固自己的驕傲,才能抑制內心的這種衝動;但說實在的,我的驕傲不是那塊料。幾塊浪頭打來,一切又必須從頭來過。而世間實在充滿了太多不義與不平,我一個人又能做的了什麼?
 
  或許就像是另外一種天演論,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那些被不義逼迫的人,終有一天會被磨練的更加強悍與有智慧,那強悍與智慧,就會是他們的報酬/報仇了。有些人會被選擇,而有些人不會。那些不會也有理由,無論多殘酷,但更多是恍然大悟。至於我的不平......就放諸流水吧。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學習到該如何正確的幫助那些人,但在那之前,就先冷靜地注視著吧。
 


2008年5月10日 星期六

#113

DSCI2128
 
新檯燈。
 
 
  週一晚上我把電腦搬到床上,打開原本使用的檯燈。它短暫地閃了一下光芒,燈泡就熄了。
 
  那是一盞大一剛到台北的時候,表哥帶著我去買的鹵素燈。細細瘦瘦,發著黃色的光,可以收的很小,搬家時往紙箱的角落一塞就可以帶走。它不是什麼好牌子的燈,沒有什麼特別的功能,就只是一盞會乖乖發出光芒的燈罷了。聽說鹵素燈照久了對人體不好,它也有些先天上的小毛病:燈罩很燙、燈泡耗損率高、替換的燈泡也不容易買。想換一盞新的燈已經很久,但貪戀它的黃色光線和輕巧的外表,於是就這麼耗著,一耗就是好幾年。每回燈泡燒掉的時候就想著該趁機換一台了,但最後還是尋尋覓覓找來新燈泡,讓它重新在黑暗裡陪伴著我。
 
  大概是從脫離了害怕鬼故事的年紀後,慢慢喜歡上黑暗。在花蓮的那幾年,住的房子有扇很大的落地窗,夏季時候成天都亮晃晃的,屋子每個角落都泛著透過淺藍色窗帘的淡淡藍光。那時我晝伏夜出的毛病愈發嚴重,白日的光線讓我焦慮,要到深夜我才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寫幾個字,讀一點書,直到天亮才睡;但明亮的光線又打擾我的睡眠,讓夢境的顏色變得稀薄,常常搞不清楚究竟夢境有沒有前來拜訪。後來房東在每扇窗都加裝了百折式的防颱鐵窗,原本是在颱風季用來保護玻璃窗的,卻被我用來抵擋光線,從外頭看起來我的房間就像某種碉堡,將自己防備的嚴嚴實實。
 
  我喜歡黑暗,特別是凌晨一點之後的。那是世界慢慢睡了、外頭的喧囂和腳步慢慢消失、逐漸剩下自己的時刻。為了複製這樣的情境,我常常會把室內弄得很暗,類似黑夜。但白晝的光線難以全面抵擋,無論換上多厚的窗簾,挺多只能營造一種傍晚的光線,於是一盞檯燈的光是必要的,只要一盞燈,氣氛便神奇的轉成黑夜。
 
  拉上窗簾,再打開一盞檯燈,備好耳機,無論什麼時刻,就可以開始寫字了。
 
  檯燈壞掉的這一周裡,我只靠著床邊的小夜燈,憑藉手指的記憶在鍵盤上摸索著打字。白日夜燈起不了什麼作用,夜裡這樣的光也不過是雞肋,摸索半天打不出想要的字而懊惱的時候,就讓我更加思念起我的檯燈。
 
  昨日終於去買了新的燈。外型是一頭白色的狐狸,伸出長而圓潤的尾巴,向右轉頭尾巴便發出白色光亮,向左扭頭則是在臉部發出光芒。不是什麼大牌子,卻可愛極了,讓我忍不住把它帶回家。
 
  如今它就在身邊陪著我。
  那麼,請多多指教了。
 
DSCI2125
 


2008年5月7日 星期三

陳舊溫暖的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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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我喜歡的季節,我總是回答夏天。
 
  仔細想想,這答案未免太過簡陋。夏天有討人喜歡的晴朗天氣以及美麗衣裝,但汗流浹背起來也是又髒又厭煩的,縮在冷氣房裡還有電費的問題要擔心。冬天雖然灰撲撲又長日下著雨,但窩在軟軟的被窩裡發懶,卻是專屬這個季節的幸福。今年冬季我比往常更眷戀著這寒冷的尾巴,因為今年,我身邊有她。
 
  初次遇見她的時候,第一眼就令我驚艷。線條簡單的瓶身,以及層次分明的紫,美麗的毫不費力。打開瓶蓋,是一股老故事般的香氣,被層層疊疊的玫瑰花瓣掩蓋,花瓣已經枯了,但還殘留著綻放時驕傲的顏色。
 
  我是容易專情到鑽牛角尖的人,像是香水,往往許多年只用同一瓶香。對我來說香水不只是一件衣裳(雖然說,香水是wear的),而是一種人格特質的確認。從品牌、瓶身造型、海報文案、代言人、英文名字與中文譯名......最後是味道。這樣反覆確認著,像確認一段剛萌芽的戀情。
 
  當時是夏天,因此我不急著試穿她,而是耐心等待著冬天,把美好的期待寄託在未來。在感情裡,我一向很擅長等待。而當空氣漸漸寒冷的時候,我在妹妹房裡發現了她。
 
  我向妹妹要來試穿在身上,她的味道比記憶中還要好聞,沉穩、恬靜、充滿古典的美麗。越是這麼喜歡她,我就越痛苦,像忽然發現戀人被奪走,在別人身旁幸福微笑。感覺被背棄似的,我看著妹妹房裡安靜端坐的她,靜靜關上了門。
 
  在星象學上,玫瑰始終被歸類在獅子底下。或許是花中之王就該配著萬獸之王?玫瑰被商人炒作的太通俗,無論是象徵愛情,還是小王子任性的玫瑰花。我花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才承認我確實喜歡玫瑰,深紅色的,介於絨與情人嘴唇之間的觸感。
 
  沒有辦法忽視她。
 
  走過一段人生的變化,我換掉了夏天的香,從一種心境慢慢適應另外一種。夏天過去冬天來臨,我身上的味道也換了季,是大衣布料的味道,散發乾洗特有的氣味。
 
  冬季的香始終空著,找不到人代替。
 
  2007之於我是難熬的一年。說不上來為什麼,就在生日前夕硬生生撞上一堵灰色的牆,死命挖著敲著卻怎麼也過不去,只能攤坐在牆的這一頭,看著天亮、天黑,日子慢慢過去。那段時日裡我始終都睡不好,睡睡醒醒,日夜顛顛倒倒,夢境細細碎碎。每一天我都試圖讓自己好過一點,不要打開電視就流淚,走在街上也流淚,夢裡也流淚。就這樣秋天來臨,某一天,我終於又走回她的身邊。
 
  有一套對我而言意義非凡的書:青少年拇指文庫。其中一本《白色山脈》中,男主角一行三人進入一座荒廢的古代城市,隨意找了一間房子過夜;男孩在房間裡發現一張泛黃的照片,裡頭是個對鏡頭安靜微笑的女孩,同時又發現一捧乾燥的玫瑰花瓣,他忍不住想像她在房間裡彈著鋼琴,琴上放著一把新鮮馥郁的玫瑰......在整個故事裡只是很小、很不重要的一部份,我卻始終記得這個小小的細節。
 
  Stella給我的印象就像是這個段落。而她的設計靈感竟然也正是來自一張泛黃的照片......
 
  寒冷的白日我穿著她,沐浴後的夜晚也穿著她。準備入睡前將她搽在胸口,裸著身子滑進棉被,香氣被體熱蒸散,煨得被窩軟軟香香。那香氣不純然是真實的玫瑰,卻更接近我心中的想像,琥珀與麝香的後味纏繞盤旋,像是哪裡吟唱著的古老陳舊、令人懷念的搖籃曲。在柔軟花瓣的簇擁下,心中糾纏的念頭終於軟化、鬆綁、一個個離去......我終於收起眼淚,緩慢入睡,緩慢接近正常的生活。
 
  如果說夏季正式來臨的時候會不會有什麼遺憾,那麼約莫就是得和她分離吧。
 
  後會有期。
 
 

2008年5月6日 星期二

破千啦

暴力熊啦
 
好像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本來是不打算放計數器的,但人就是好奇心這點要不得。
最後還是放了。
感謝有來玩兒的各位。
 
順便再次叮嚀一下,這兒的留言有審查機制,
基本上只要不是太像廣告或是罵我(哈哈)
我都會讓它秀出來,只是沒辦法立刻顯示出來
所以不放心的人請多多利用右下角的留言板~

當然也可以在留言裡附註說此則留言不公開,
那麼就等於是給我的私信。
 
晚上回來寫個日記。太久沒寫的壞處就是累積了太多事情orz
 

2008年5月2日 星期五

閱讀練習│人心的飢餓  ◎讀《背之眼》





靈異+推理,總是讓人想到京極夏彥。

碎碎念的真備、半吊子的靈媒師助手北見,以及本書的敘述者、有點神經敏感的小說家道尾,這些角色的設定,讓太熟悉京極的讀者,在一開始的閱讀過程中免不了會自動代換。這種影響大約要到故事中段後才會慢慢淡去,開始流露出屬於道尾秀介的個人魅力。

為了要讓靈異元素融入推理故事,嘗試這塊領域的作者總不免要派出一個角色來一番解釋靈異現象的碎碎念,一方面將大部分的穿鑿附會去除掉,一方面也解釋了整個故事/作者對“靈異”想呈現的解釋論。書中對靈提出了五種解釋,前四種解釋與京極夏彥有一脈相通之處,但道尾加上了第五種──也就是「真正的靈」。這第五種解釋,便是道尾與京極最大的不同點。

道尾文筆輕盈,字句平易力求清晰,與京極鬼魅曲折的暗示,是完全不同的風情。比起京極有些陰森的性格(笑),我甚至覺得,相信有靈存在的道尾相當浪漫,尤其是故事結尾透露真備過去的小插曲,更是突顯了這種浪漫的氛圍。

全書中除了對「靈」解釋外,我最喜歡的是以下這一段:

『假如用食物來比喻靈異現象,我就像隨時處於空腹狀態和飢餓狀態,在這種狀態下──比方說,在無人的原始森林中迷路了。然後,在森林的深處發現了不明物體。那個東西軟軟的,外形和氣味都很曖昧,無從判斷到底是動物還是植物,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正常人看到這種東西,都會產生疑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然後,會用樹枝戳一戳,用鞋尖踢踢看,試圖驗明正身。但處於飢餓狀態的我一定不會這麼做,一看到那個東西,就會覺得「可能是食物!」一旦有這種想法,就會覺得越來越像食物,甚至認定那就是食物。最後,甚至抱著或許可以解決我空腹問題的期待,很可能在沒有好好確認的情況下,就放進嘴裡。如果真的是食物,當然沒有問題。但如果不是食物,我會馬上拉肚子,甚至陷入無藥可救的狀態,變成我和無限空虛的渴望一起在原始森林深處殉情。』

「我」不懂,反問除非真是餓到極點,否則怎麼可能沒搞清楚就吃下去呢?

而真備的回答是:『那是因為──你不了解真正的飢餓。』


對這些相信前四種假的「靈」的人,作者的眼神充滿悲憫。究竟是怎樣深刻的情感,才願意蒙上眼睛、不顧一切願意投入這些幻象之中呢。

2008年4月19日 星期六

名為心的驛站。到站下車。



這是本人第一篇樂評(笑)。如果對小光反感或無感的可以直接跳過了,因為底下是有愛的評論,而且沒有事實根據,完全憑藉不負責任自以為是的想像。



第一次接觸小光是在高三的時候。那時候愛上了日本流行音樂,首次在廣播裡聽見小光的歌聲,又剛好在唱片行裡發現平行輸入的First Love(首批特價款!),就這樣跌入小光的歌聲裡。儘管常聽日文歌,帶回家中擺進書架的音樂卻不多,只有小光的每張專輯、以及單曲是完整的,只因為等不及出專輯(笑)。

小光的歌一直陪伴著我。First Love的少女情懷,Distance的深情冒險,到Deep River的成熟睿智,每一階段的專輯裡剛好都會有一首歌是我那段時期的主打歌,讓我反覆聽著,唱著,甚至流下眼淚。這三張專輯的時間,也很巧合的代表了小光身為女人的三個階段:少女、小女人、以及妻子,三張風格迥異的作品,彷彿可以觸碰到創作者分明的情感。

就在Deep River的宣傳期,小光病了。在卵巢發現腫瘤。雖然是良性的,但手術仍然給小光的身體帶來許多影響。之後接著是進軍美國的Exodus,然後是Ultra Blue......我突然發現,小光的音樂不再能吸引我了,撇開刻意美式的Exodus不談,Ultra Blue中我比較喜愛的只有〈COLORS〉與〈日曜の朝〉兩首,曲調接近〈Wait & See〉的〈Keep Tryin'〉理當是我喜歡的充滿活力的旋律,但其中卻有說不出的複雜感覺;〈Be My Last〉淒涼的呼喊接近哭啞的淒厲──是在呼喚什麼呢?如此令人心碎。

我想或許,是時候離開小光了吧。

前陣子我買下小光的Heart Station和UH4。UH4收錄的幾支PV幾乎都是小光與紀里谷的合作成果,可以說是兩人的愛情結晶。看到〈Be My Last〉以一身美式裝扮出現的小光,以及說著要嘗試“濫情”一些的表現方式的紀里谷,我突然懂得了,〈Be My Last〉呼喚的對象是紀里谷,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啊。所以,〈Keep Tryin'〉才那麼過分的努力,Ultra Blue才那麼充滿晦澀曖昧的音符與文字嗎?因為直覺到這份疲軟無奈的悲傷,我才下意識地逃避嗎?

但說到底不過是我一個人的想像罷了。


絮絮說了這麼多,終於進入正題。

《Heart Station》收錄曲目一共13首,包含12首單曲以及1首Bonus,其中有6首已發行單曲。

01.Fight The Blues (4:10)
如標題般積極、充滿活力的歌曲。
想打破的blues會是Ultra Blue嗎(笑)

02.HEART STATION (4:36)
思念之歌。雖是情歌,但情人卻彷若不存在,只是孤獨傳送著思念的電波,
像深夜的電台,寂寞的人才收聽。

03.Beautiful World (5:17)
 如果只能實現一個願望
讓我在你身旁沉睡 無論哪裏都無所謂

〈EVANGELION新世紀福音戰士新劇場版:序〉主題曲  
編曲相當的EVA(笑)。但卻仍然是思念之歌。
思念之後是加深的思念。

04.Flavor Of Life -Ballad Version- (5:25)
 聽到你對我說了聲「謝謝」
總不免覺得難過
即使分手後也無法解開魔法
感到淡淡苦澀
The flavor of love

與紀里谷的分手之歌。
這首歌以單曲形式發行時,兩人也公開離婚消息。

05.Stay Gold (5:14) 
據小光說,是首描寫母愛的歌曲。
但小光出身藝人家庭,從小美國日本兩地漂泊,父母又離異......
是誰對誰的母愛呢?(笑)
我認為是小光寫給自己的療癒之歌,就像是張懸的〈寶貝〉。
心碎之後,給自己的安眠曲。

06.Kiss & Cry (5:06)  
醒後突然又輕快起來。試圖振作。有淡淡的〈Keep Tryin'〉的影子。
編曲有點動畫的無機感。

07.Gentle Beast Interlude (1:13)
08.Celebrate (4:26)
78兩首連成一氣。
有80年代的氣息,Disco和DJ,狂歡的夜晚。

09.Prisoner Of Love (4:46)
仍有復古的氣味。耽溺之歌。

10.テイク5 (3:42)
結束狂歡之後,在冰冷的草地上望著星空,
心情終於慢慢沉澱下來,裸露出真實的顏色。
像是發現什麼似的,乍然結束。
清醒

11.ぼくはくま (2:23)
兒歌。
簡單乾淨的編曲,簡單乾淨的旋律與歌詞,
簡單乾淨的心情:)

12.虹色バス (5:50)
整張專輯中最長的一首歌。重複的尾聲,永遠不會結束似的。
想像畫面是:彩虹般的巴士,在黃昏裡,載著孩子們回家去
玩累終於可以回家了吧?
回家吧,回家吧。

13.Flavor Of Life-Bonus Track-(4:46)
比Ballad版節奏略快,整體感覺輕盈許多。

整張專輯從悲傷走入揮霍狂亂耽溺,乍然清醒後終於
找到自己,最後以洗盡鉛華之姿再次道別?


比起過去的專輯,本次的歌詞整體偏向簡單明瞭,卻是言簡而意深,且為各方邀約而創作的作品共佔了4首,該怎樣組合成完整的風景?小光卻做到了。我認為這是比過去任何一張都更能完整觸碰小光的心的作品。就像小光在封底親筆寫著的:「From the bottom of my heart xxx!」

我接收到了唷,Hikki。
妳從心底唱出的歌。



紅眼睛

 
因為把眼睛給了你
所以兔子把眼睛借給我
 
在陸上走 貓問我
為什麼紅著眼睛
是哭了是累了想睡了嗎
我說 喵喵 喵
 
貓把綠色的眼睛換給我
世界仍然是黑白的
世界仍然是彩色的
世界卻變成淺淺的 藍色的
 
黃眼睛的醫生給我藥
早餐 午餐 晚餐 點心
一天四次
眼睛又變成黑色了
貓不肯換回來 只給我手上的紅疤痕
我戴著去跟兔子道歉
兔子毛茸茸地接受了
 
在夢裡遇見你的時候你說
那麼 你的眼睛還你
我搖搖頭
只收下你睫毛下的陰影
小心地 放在眼眶裡
 
 
             2002/9/27


2008年4月1日 星期二

小孩



 
我花了很多的時間去回想,卻怎樣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管怎樣就是回不來,腦袋裡只剩下像是「夢是洋蔥」或是「悲傷是酸」這樣的句子。
 
所以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就變的可以寫一些完整的句子了,於是便在這裡寫了起來。只因為不小心丟掉一首詩的緣故。
 
關於我自己的東西我並不覺得它會是什麼,不過因為有人叫它們做詩所以我也這麼叫它們,但我自己是不在乎這些的,怎麼樣都無所謂。
 
我會開始寫一些東西是因為爸爸媽媽都寫東西,而我覺得文字很好玩。一開始是聲音,然後慢慢有一些不同,變成一群一群的;有一群變成音樂,一群變成語言,還有一些還是原來的聲音。嘗試把聲音讓眼睛也看的到就變成文字。主要是文字的東西。
 
我嘗試捏著聲音把它們黏在紙片上,可是它們總是不斷的試圖逃跑那樣地翹起來。
 
對於這點我蠻苦惱的,苦惱了很久;我看著它們,字逃跑後留下來的空格像眼睛一樣也看著我。但是也因此有人說我寫的東西叫做詩。
 
我還蠻開心的因為爸爸是寫詩的人。而媽媽偶爾也寫詩。所以我想這樣還不錯吧。
 
現在我做的比較好了,大部分的字都黏的很牢不太會掉下來,雖然我還不會發出聲音可是至少還能黏住它。
 
我從媽媽的眼睛裡看出去,貓眼睛瞪的圓圓地從門縫下看我。不過也許牠是在看媽媽也說不定,這樣畢竟比較合理。
 
我常常會想貓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是睜大著眼睛看人、或是一張衛生紙什麼的,想吃東西就蹭著人咪嗚咪嗚叫。也許只是牠腦袋空空的也說不定。不過偶爾我會想也許牠可以看的到我。
 
媽媽裸著身體坐在馬桶上,感覺起來有點尷尬。
 
尷尬是個有點臉紅心跳的字,會讓身體熱熱的發燒,腦門昏昏的,我想這是個不好的字吧,像生病一樣的字。
 
 
我很喜歡字。比聲音還喜歡。
 
最喜歡讀的書是媽媽桌上的大辭典。
 
辭典跟一般的故事書不太一樣,故事裡頭的字是一群一群的,有的時候其實一整本故事書只講了一個字,或是一句話;用了那麼多美麗的字眼,用好複雜漂亮的嗓音說話。
 
辭典裡單純的只有字,一個字就是一個字,按照長相被安排的好好的,一個一個像乖學生坐的整整齊齊,胸前掛著寫了名字座號的名牌,上面說了他們是不是好脾氣,還是調皮。
 
不管怎樣一個字就是一個字,為什麼可以用其他字來解釋呢?故事很長或許是因為要說的那個字沒有辦法被寫出來,是這樣嗎?
 
我對空揮了兩拳,手還是軟軟的沒有力氣。希望可以早一點有力氣拿筆。
 
今天爸爸跟媽媽去了好餐廳,兩個人吃得很高興,我聽到爸爸說:「下次還要再來,」不管媽媽吃了什麼對我來說都一樣。
 
我打了個呵欠,覺得還是看字比較有趣。
 
 
爸爸跟媽媽都很喜歡「美」,可是他們對「美」的看法、以及對待「美」的態度都不一樣。媽媽喜歡「美」本身,整體的美,而爸爸喜歡美的本質,有秩序的、規律的、可以解釋分析化驗的、把美的核抓出來的那個東西。
 
爸爸媽媽的看法常常會不大一樣,有些東西本身或許美但本質不夠美,而有些東西本質美但本身又不夠美,所以爸爸媽媽有時會為了這個鬧不高興。
 
媽媽會問為什麼,可是媽媽並不怎麼在意答案,媽媽常常只是為了要問為什麼而已;可是爸爸並不是這樣,爸爸問為什麼是為了要答案。每當爸爸問媽媽為什麼的時候他們常常會吵架,因為爸爸覺得媽媽都不認真想答案、媽媽很委屈、覺得根本沒有答案答案也不重要。
 
媽媽看起來秀秀氣氣的,可是有一種奇怪的粗暴。
 
媽媽對待美的方式是把紙壓到那個「美」上面、用文字把它拓下來;爸爸則是把它放到腦子的坩堝裡,加一點那個跟這個去看看它會怎樣。爸爸總是很斯文的,畫著曲線圖或量表。
 
像是爸爸跟媽媽今天又吵架了,媽媽流著眼淚跳上公車,我看見公車外爸爸無奈的臉慢慢漂走;公車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搖搖晃晃走在路上,那聲音好像有很多隻麻雀躲在公車的肚子裡飛。媽媽還在掉眼淚,我也覺得悶悶的,有些難受。
 
 
媽媽的內心有著某種空洞。很大很黑的空洞。
 
無聊的時候我常試著探測媽媽的內心。那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比想像中大很多很多。因為光線不太好的緣故,我總是不能夠看得清楚。
 
雖然說很多本書都說人的想像力是無限的,可是對於一個人的內心是大到怎樣程度……
 
也許是人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太過相信一個人可以瞭解另外一個人了。
 
所謂的瞭解,就好像拿著手電筒走進黑暗的房間,小小的光束卻只能照見房間的一角。
 
你想說這房間好大呀,光線中你看見了桌子椅子和奇怪的擺飾;你越走越深入,深處仍然有著看不見的角落。
 
我不曉得別人是怎樣,但媽媽的裡面除了黑暗的大房間,還有空洞。
 
那是視線都無法到達的空洞。
 
空洞有時候大有時候小,有時候也會快速的膨脹變大、甚至壓迫著房間。
 
就像現在。
 
媽媽還在流著眼淚。公車搖搖晃晃地在路口停下,鼻子噴著氣,在斑馬線上磨著爪子。
 
經過暗色大樓時車窗上映出媽媽的臉,那是眼睛嘴巴都不動的側臉。我看見媽媽的眼睛裡有一片黑暗的顏色在擴大,像一滴滴落的墨。
 
眨眼之後,那顏色就消失了。
 
我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是不是大樓倒立的影子。
 
 
有很多時候我不明白。話語的作用如果說是讓人們可以互相交談、了解,那應該是好的東西吧?剛剛爸爸媽媽你來我往地大聲說話,我抬頭看,看見那些聲音在上空漂浮,像許多迷路的箭矢,生硬地彼此碰撞。
 
說出那樣的話並不是用來交談的,那些話一點都不相容,爸爸的話碰上媽媽的話後、激烈地爆出火光;偶爾有些話進入了媽媽心底,媽媽卻拿錯誤的箭靶來阻擋,箭刺進靶後才知道靶是柔軟的,滲出透明的液體。
 
把心裡的東西凝固起來給別的人,叫做說話,可是很多時候,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東西裡面是完全不一樣的。同樣的方塊塊應該是一樣的方塊塊,方塊塊裡邊的東西卻不聽話地流動著偷偷變化著,要很用心感覺,才可以稍稍發現隱藏在方塊裡頭的真正的話語。
 
但是媽媽把心關起來了。我憂愁地看著那比平常都來得黑暗的房間。
 
然後開始下起雨來,一滴,兩滴,落在我所居住的海洋裡。
 
媽媽已經不哭了,可是裡面開始下起雨來。
 
 
除非是鏡子看見了媽媽,否則我看不見媽媽。
 
鏡子,或者說像鏡子的東西出乎意料的多。
 
後照鏡。廁所的鏡子。打過蠟的黑地板。晚上的落地玻璃窗。旋轉玻璃門。當然還有面前的車窗。
 
空洞壓著我,整片海洋有點變形,很難呼吸。
 
雨還下著。下著下著。
 
 
鏡子裡映出的媽媽的臉。我漸漸進入到「睡」裡。
 
誤……離開…分…遺棄……背轉…傷……
 
我在睡的邊緣看見數以萬計的字降臨,向著空洞掉落。空洞吃了字後開始長的很大,越長越大越長越大;一直聽到喀吱喀吱的聲音,「睡」也出現了一道一道的裂痕,我要很小心才不會從裂縫裡掉下去。
 
這實在是很難的一件事,你也知道,在「睡」裡人的動作都會變的很遲緩很難控制。
 
我其實蠻喜歡「睡」的,牠長得很像一顆巨大的洋蔥,一層一層的,每一層裡是不一樣的「夢」,也有些層是「魘」,也有些就是「睡」本身。「睡」有很多出入口,進入到睡裡的時候就像小鋼珠一樣,咚咚咚咚就掉到了某一層。
 
我會嘗試不同的入睡法,在不同的樓層裡探險;但至今還沒有去過相同的樓層,各樓層間也沒有相通的管道。這讓我覺得有點遺憾。
 
不過重點是「睡」的裂縫已經太大了所以還是掉了下去就醒了,揉揉眼睛之後才發現,「空」已經回復到原本的大小,而房間卻佈滿了裂縫。
 
 
之前也有過很多次這樣的情形。
 
媽媽常常會生爸爸的氣或者莫名其妙地感到傷心,爸爸說媽媽有一顆石頭做的心,因為受過傷所以長滿堅硬痂皮的厚重的心。
 
我只知道爸爸和媽媽,並不曉得媽媽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我想爸爸說的很對。
 
媽媽裹在痂皮裡的心其實是很柔軟的,在遇到爸爸之後痂皮也慢慢在脫落了,有點像沒有殼的貝殼,是潔白柔軟的,碰到沙子會十分痛。媽媽因此常在夜裡哭泣,為了連媽媽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但我知道。
 
我游到海洋和房間相接的邊緣,小心地選了房間裡一塊看起來還挺堅固的地板踩上去。
 
走上媽媽的房間需要花點力氣,並且,房間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沿著裂縫可以扳開成好幾小份,就跟掉在地上裂開的蛋糕很像。
 
『沿此縫可扳開本棟樓房。』我念,然後選了下一塊地板跳上去。
 
房間比剛剛看起來還嚴重得多,我打量著房間的樣子;這時候,我發現牆上似乎有些東西。
 
 
我之前偶爾會來媽媽的房間裡玩玩,但在爬上房間時花掉很多力氣,所以都走不遠。
 
房間裡最多的東西是「美的拓像」,一張一張掛在牆上,是感動媽媽的各種事物,其中也有關於爸爸的。
我很喜歡那些拓像,每次來都會仔細看看有沒有多了、多了哪些;拓像久了之後會慢慢有些改變,有一些淡去了、有一些會跟原本有些微的不一樣。我記得爸爸和媽媽討論過,人的記憶在時間裡會起變化、變得和原來不一樣,拓像會變化應該也是同樣的原因吧。
 
我貼近牆壁,除了原本就有的拓像外,牆上多了很多花紋,那花紋好像是牆壁裡長出來的那樣。花紋有很多,佈滿了房間所有可以看到的牆壁、天花板、甚至地板和家具上也有,仔細看就會發現,所有的花紋都很不一樣。
 
我凝視著一個花紋,突然發現,那並不是花紋,那是「字」。
 
那並不是任何一個可以讓「人」辨認的、以及我在這裡使用的文字,而是更多更多。
 
我伸出手,輕輕碰觸到那個字,感覺到有一個為了描述這個字而誕生的故事流進身體裡。
 
我一個一個觸碰著我可以碰的到的字,讀著那些流進身體的東西;有些是詩、有些是故事、有些很長、有些則是短短的。
 
這些是屬於媽媽的「字」。
 
這些字連接著整個房間,讓房間在被空洞擠壓裂開後還不至於散開壞掉;其中有一個字比其他的都要來的巨大,幾乎從天花板蔓延到地板上,我仔細看著那個字,那是一個還沒有被完成的字。
 
我閉上眼睛、撫摸著那個字。那個字和形容詞一樣美麗、和動詞一樣強韌、和副詞一樣悠遠、也和名詞一樣真實。它不屬於任何一種詞性,它擁有自己本身,以及千千萬萬為了述說它而誕生的字;它是歡樂也是憂傷,是巨大也是渺小,是拉長的線的這一頭和那一頭。
 
我不曉得是因為媽媽所以才有這個字還是,因為這個字才有了媽媽;但是在一碰到這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知道要完成這個字要用上媽媽所有的生命,而媽媽的生命也是因為這個字所以才持續下去的。那個房間之所以存續到現在,歷經那麼多次擠壓、震動、崩裂還可以維持一個房間的樣子,完全是因為這個藤蔓一樣複雜美麗的字。它就像血管一樣纏繞著、維繫著媽媽的生命。
 
爸爸是受到這個字的召喚來的,我也是因為這個字所以成為「我」的;媽媽所以有這樣子的生命、遇到什麼樣的人、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紀錄在這個字裡面,這些都不是偶然。單獨存在的偶然也許是偶然,但許多撞擊在一起的偶然則是一種必然。我想起媽媽常說,會後悔的事就不要做、做了就別後悔;如果你希望一件事重新來過,那就是希望一切重來。
 
重來。反轉宇宙的沙漏,重新來過。
 
我想著爸爸心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一個字、那個字是什麼樣子,而我自己有沒有一天也擁有自己的字。
轉頭看的時候房間已經和海洋完全連接在一起了。海水一點一點滲進房間,浸濕了的那個字咕嘟咕嘟地吸了水,筆劃膨脹而飽實起來。
 
我看看房間黑洞洞的另一端,斜斜地往上延伸。我很想知道黑暗的後面是什麼,但是手腳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
 
海水浸到腳邊,我發現自己這次真的好累好累了,醒了太久走了太遠說了太多話寫了太多字所以累了。從快要閉上的眼睛縫隙裡我看見,那個字吸飽了藍色的水,變得立體並且散發著螢光、每一個筆劃的末端都長出新的轉折,努力向著黑暗生長,那黑暗也像星空一樣,微弱但確實地、閃爍點點的光芒。

2008年3月24日 星期一

How Is Your Inner Child?

這是一個心理測驗。
 



Your Inner Child Is Surprised



You see many things through the eyes of a child.

Meaning, you're rarely cynical or jaded.

You cherish all of the details in life.

Easily fascinated, you enjoy experiencing new things.


 


2008年3月18日 星期二

Phantom Pain

 
  女人曾經談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
 
  「我真的好愛他。每次吵架後他會壓在我身上比往常都激烈地做愛,然後仍然一如往常的轉過身去掉進夢裡。」
 
  「這樣的男人哪裡好?做愛後甚至不能給妳擁抱?」
 
  「你不懂。他每天出門後我都擔心他不再回來了,每次回來身上卻帶著別的女人的香味。我每天在家裡等他,等他;他好不容易回來了卻為了女人的香味跟他爭吵,然後爭吵總是以做愛結尾。那是多麼激烈的性愛啊!像生命本身在燃燒。」
 
  「我知道我是愛他的。當他翻過身去掉進沉沉的夢裡,睡的那麼甜美;偶爾他不知道做了什麼夢,身體會驚動一下、然後抱住我……。」
 
  「不管他在外頭做了什麼抱了怎樣的女人都無所謂,只要他回來,只要我擁有他的睡臉。」
 
  「妳愛他,那他愛妳嗎?」
 
  「重要的只是我愛他這件事。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他給妳很少。」
 
  「他是在侵略。侵略掉我對他所有的期待與盼望,只剩下單純的愛情。」
 
  「你不懂。只擁有單純的愛情的感覺有多幸福又有多痛苦,多愛一點又多陷入痛苦一些,那痛苦又帶給幸福深度。」
 
  「噯,你不會懂的。」女人嘆了一口氣。
 
  女人已經跟男人分手很久,但她每天仍然跟男人的幻影爭吵、做愛。
 
  我是愛你的。
 
  而你不懂。
 
 
                2001/10/22


結繩者

  結繩記事。如果過去的韶光像一條長長的繩索,那屬於我的,必然結滿了大大小小的繩結。倉頡造字那一刻,天雨粟,鬼夜哭;你在我生命中出現,瞬間、我被賦形,以你之名。
 
  我是結繩者,創造各式不同的繫繩結繩之法,以便於眾人記憶。喜與怒、哀與惡、憂與懼,前人流傳下的花鳥蟲名已經足夠,我汲汲鑽營的,是萬物名下湧動的情感。
 
  人們叫我結繩者。我的工作就是觀察與傾聽,各種職業不同身分的人來到我居住的地穴,述說他們心中萌芽抽長的無名感受。我側耳聆聽,細察敘述者因那段記憶的重現而流泛的表情,然後隨心賦形,一種感情因此定名。
 
  可笑的是,我替那麼多的感情定名,我卻缺少一個名字。
 
  有言道,批命者不批己身命。當有人問起我的名字,我只是斂首淺笑,「結繩者。」
 
  直到你乍然出現那一刻。一次歲末的慶宴,皇廷的觥籌交錯間,「結繩者的工作是什麼?」你朝我擎著酒杯,問。「隨心賦形、依體而名,為天地之間所觀所感的萬事萬物定名,這是我的職責,也是使命。」「那為什麼,結繩者,你獨缺一個名字?」你大笑。
 
  看著你狂肆的表情,我只覺天崩地搖。我無法再如往常一般日昇日落守著我的地穴,像失了魂魄鎮日在山嶺河谷間游走,心中不斷銬問:我的名字是什麼?我是什麼?
 
  ──我是什麼?當我丟失一切身分地位,當我只是「我」的時候,我是什麼?
 
  終於倦極睏臥於草叢岩石之間。你涉入我的寤寐,狂肆地笑還帶著睨視的看穿。我驚醒,尋求的手顫顫探向空中,畫出盤屈如繩糾纏的圖形。「你!」我似被雷電擊中,未開的嗓音沙啞地喚。
 
  那是在倉頡誕生之前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倉頡並不是造字者,他只是整理了繼承結繩者的記名官所傳下的文字。傳說倉頡造字那一刻,天雨粟,鬼夜哭;有人說是因鬼怪哀懼於將被書寫賦名,自此註定壓成一頁文字,永劫的牢籠不得翻身。我不知道第一個以文代結的人是誰,也許是我之前之後的結繩者也許不是。天地神鬼的喜怒亦與我無關,我只知道那一刻一個世界因此誕生而又恆長存在,縱使千萬韶光荏苒我亡佚了所有文字,還是能自宇宙星圖中尋得我運轉的地位,不是隨體賦名而是我依你而化。
 
  那是你的名字,我的名字。
 
 
               2000/5/1


#112

 
寫下的文字渴望被閱讀,如同:
解釋為了要求諒解
抱怨為了索求安慰
這一份愛為了期待另一份愛。
 


2008年3月9日 星期日

假藉心得為名





  搭捷運的時候我走上電扶梯,沿著左側快步上樓。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子動也不動站在左側,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猶豫了半秒才說出口,「不好意思,借過。」話說出口的瞬間,一片烏雲在心中一閃而過。
 
  我以為「捷運電扶梯靠右站立、左側快速通行」已經是為人熟知的事情,雖然已不再是宣導口號,但有人在左側行走時欠身讓過還是禮貌。如果是老人或小孩也就罷了,偏偏多的是卿卿我我的情侶、剛逛完街大包小包的女孩、以及鬥嘴吵鬧的高中生,佔著路的模樣理所當然,彷彿你是空氣。雖然說「借過」是我的權利,但我總儘量不說,彷彿那句話是好心提醒卻也帶著某種惡意。就像看到有人褲子沒拉上拉鍊,不管你選擇告訴對方與否,你畢竟都看到了那條內褲。差別只在對方知不知道你看到了內褲。
 
  我不喜歡突然出現在內心裡的烏雲,偏偏這種時候又如此之多。待嫁新娘在試穿婚紗的時候想著舊情人的嘴唇,當年狠心分手的戀人打電話來說「其實我一直愛著妳」。有時候我還寧可換一些更明確的武器,免得連怨恨都不明不白。
 
  如果將不對也不錯、不完全對也不完全錯的事情稱之為灰色地帶。年少的時候我愛它的曖昧與多種意義,覺得它很美;現在我卻恨它的曖昧與多種意義,令人無力又無可奈何。那些讓我想了又想的事情、以為它深奧難解的問題,有時候只是出自於無心;只有無心才會造成前後矛盾,但又曖昧而彷彿充滿了許多的意涵,而無心有時比故意的殘忍更加殘忍,卻還一臉無辜。
 
  此時就該讀讀宮部美幸。我喜歡宮部的推理作品,尤其是以現代日本為背景的推理,她不像绫辻行人島田莊司等人愛搞炫目的花俏詭計,要歸根究柢起來,宮部的作品甚至還不夠「推理」,沒有錯縱複雜的人物關係與不在場時刻表來把讀者搞得頭昏,書中的偵探隨便換作哪個愛管閒事的平常人或許都行。但我總是愛她的故事,像愛一個想像中的母親,縱容我在世界闖蕩、受傷了再回頭找她。
 
  故事總是很平常,打開報紙幾乎每天都重複的發生:卡債、海蟑螂、媒體殺人、車禍事故。但她說起來就是有一種溫暖,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有耐心的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麼了。
  
  今年出版的《誰?》以及《無名毒》裡,出現了一個偵探,杉村三郎。
 
  我喜歡這個角色。他只是個平凡的上班族,娶了大社長的千金(不能掌管家業、卻備受寵愛的私生女,與世界的醜惡彷彿毫無關聯),受岳父所託涉入案件。他沒有特別聰明,也並非特別有拼勁,但宮部給予他溫暖的力量,讓他洞悉人心,足以引出對方埋藏內心的情感。
 
  那些小小的情感,就是線索。
 
  在《誰?》裡宮部已經多次提到「毒」。毒是內心裡的那片烏雲,微小但確實的惡意;當毒加深加重,便會成為我們比較熟知的,仇恨。毒從何而來?為何而來?當你中了毒、要如何化解?在《無名毒》裡我們看到更多,仍舊是個無解的問題,但透過宮部悲憫的眼睛,我卻覺得好過多了。像發燒後的出汗,終於可以睡去。
 
  如果可以對宮部說一句話,我想對她說,「請繼續說故事給我們聽。」就如同害怕黑夜的孩子那樣。

2008年3月1日 星期六

Crow ◎鬼束千尋




 
  收錄於《盔甲 This is Armor》。
  是我開始寫《盔甲》的時候買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名字。
  (這樣一打字才發現,Armor跟Amor真像。)
 
  裡頭有一首歌,Crow,烏鴉。彷彿跟我要寫的小說有感應似地。歌詞有些灰暗,但這首歌的旋律卻是溫暖的。
  
 
  Crow ◎鬼束千尋
 
甘やかし過ぎた私を見て 何だって盾に出來う私を見て
夢中で闇をあさる私を見て そして私を愛して
 
この鎧は重すぎる 私にはとても
優しささえ傳わらずに 倒れるのは嫌
もう誰も貴方を攻めたりしない
そんなの早く脫いで
 
完全に型取った舞台でも この運命は夢の樣に踊る
鮮やかな色に染まればきっと 私は埋もれてしまう
だから踏み出して
 
この鎧は重すぎる 昨日など越えて
強くなんてなれないけど 逃げたりしないで
もう誰も貴方を攻めたりしない
そんなの早く脫いで
 
こんな價值のままで何處にダドり著くのだろう?
肥大する糧 光達はその瞬きを增すばかり
 
この鎧は重すぎる 私にはとても
優しささえ傳わらずに 倒れるのは嫌
もう誰も貴方を攻めたりしない
そんなの早く脫いで
 
こんな價值のままで何處にダドり著くのだろう?
肥大する糧 光達はその瞬きを增すばかり
 
この鎧は重すぎる 私にはとても
優しささえ傳わらずに 倒れるのは嫌
もう誰も貴方を攻めたりしない
そんなの早く脫いで
 
 
看看軟弱驕縱的我 看看愛找藉口的我
看看拼命尋覓黑暗的我 然後愛我
 
這襲盔甲太重 對我來說太重
我不願意當我來不及表達溫柔的時候就倒下
沒有人會責備妳的錯
快將他脫下來吧
 
即使在完全不變的舞台上 這段記憶依然如夢似幻的跳舞
如果他有一身鮮豔的顏色 或許我終將遭到埋沒
因此我要踏出舞步
 
這襲盔甲太重 跨越昨日
人雖然不能變的堅強
但請你別逃避
沒有人會責備妳的錯
快將他脫下來吧 
 
帶著這樣的價值究竟能走到何處
肥大的食糧 光明只會增加到那一刻而已
 
這襲盔甲太重 對我來說太重
我不願意當我來不及表達溫柔的時候就倒下
沒有人會責備妳的錯
快將他脫下來吧

2008年2月27日 星期三

#111

照片 015




  從很久以前我就只習慣一對一的關係。
 
  像是:我v.s.一個朋友
  或是:我v.s.一群朋友(同樣圈子的)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畏懼把不同圈子的朋友兜在一起出遊的這種事情。雖然慢慢地也稍微會了,不過應付的很拙劣;因為我的方式就是「不去插手」,偶爾跟這群朋友講話,偶爾跟那群朋友講話,讓場面維持在始終有人說話的程度。至於他們彼此間會不會交談,那就交由他們各人決定。
 
  至於更不會的事情則是關於雙重身份的事情。
 
  像是:我v.s男朋友v.s我的朋友
  或是:我v.s男朋友v.s.男朋友的朋友
 
  前者還好應付一些,就複製應付不同群的朋友那樣。以不變應萬變。
 
  後者則是完全地沒有辦法。試過各式各樣的方法:假裝自己不是「女朋友」、假裝自己就是要來認識新朋友、假裝自己是來參加聯誼或網聚或是社團聚會......全部,全部都沒有辦法。努力開口說話或是靜靜微笑、積極參與話題或是單純聆聽,所達成的效果完全一樣;無論當時感覺是否有融入其中,一轉頭關係還是掉回原地。噢,妳是那個某某的女朋友。
 
  沒有名字。我只是某某的女朋友。
 
  首先當然是因為想要達成的關係完全不一樣。雖然我也想要讓兩群不同圈的朋友變成好朋友,或是也想要讓男朋友跟我的朋友變成朋友,不過要是沒辦法,我頂多就是有些失望而已。但是我確實希望我能和男朋友的朋友變成朋友。
 
  要說討厭的事情那真是一大籮筐,其中之一就是被當作擺飾品。你也知道其實大部分的朋友聚會都是很無聊的,你又不能當場看電視翻雜誌。當這些事情都跟你無關的時候,你只能盡責地當一個擺飾品,像是掛在手機或是包包上的吊飾,晃啊晃的。


2008年2月14日 星期四

#110

  這次過年回家,在附近的租書店一口氣租了三本2007年出版社強力主打的書《風之影》、《第十三個故事》、和《不存在的女兒》。這時候就蠻感激這幾年的翻譯小說風潮,不然租書店老是一些網小,真的是啃不下去啊!話說一個禮拜啃掉三本厚書,看來沒網路沒電視(在家看的比較少),我的閱讀速度果然就變成光速了。
 
  《不存在的女兒》相當好看,題材和《姊姊的守護者》有些類似,如果書後的簡介沒錯,這是作者的第一本書;可以感覺到清新的風格,不像《姊姊的守護者》有比較強烈的情節──也可以說是,還沒有學會操弄讀者?(笑)
 
  至於《第十三個故事》,嗯,簡單來說是偽《咆哮山莊》加上偽《簡愛》的大成;而《風之影》嘛......說實在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突然間想起,《第十三個故事》和《風之影》都是和「書」以及「作者」有關的故事,而幾本出版操作模式相同、也是賣的不錯的《偷書賊》、《隱字書》等等,也都是相同的題材呢。難道說,這樣的題材是會吸引大眾的嗎?也就是說,其實閱讀大眾的心裡,還隱藏著對於「書」的憧憬嗎?還是,有著這樣憧憬的人,其實是寫下這些書的作者,他們將他們的夢偷渡到書裡,冀盼可以喚起一些什麼?
 
  而這些書崛起的2007年,也是台灣出版界黑暗的一年。
 
  

2008年1月1日 星期二

#109

 
  每年跨年看見電視機裡頭興奮湧動的人群總要再次覺得自己應該要做個日本人。想像中一個日本人的新年,應該就是在家裡看紅白,穿著和服去寺廟參拜,敲完鐘後散去的人群安靜有秩序,四周下著安靜的雪。當然這可能是文化上的的誤解。
 
  跨年,就像金馬一樣,大學時代做過一次,之後就懶了。節日實在太多,而太多的節日更讓我深深感覺台灣人的寂寞。電視上開始播放101煙火的時候我想起一種說法,「摩天大樓是○○的象徵」,嗯,這麼說來煙火不就是(咳嗽)的意思嗎,一年一次的,呃,那也難怪大家這麼興奮期待了?
 
  新的一年裡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走到這個年紀其實也沒有什麼願望不是努力就可以實現的,而與自己努力無關的希望也沒有什麼立場強求。人生大約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最後不能免俗的,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