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個人點點頭說道。「安靜是最重要的。在區別氣味時,每個人都必須徘徊在廣袤的過去。過去的世界沒有聲音,就像夢也沒有聲音一樣。記憶是唯一的路標。」──小川洋子:《凍結的香氣》(臺北:麥田,2010年),頁146
直到國三那一年老家改建後,我才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以書房而言那是很大的房間,卻只放了一張書桌,一個書櫃,一個衣櫃,以及一張尺寸特殊的單人床。家具們散發出一種孤單的氣氛,那房間因此感覺更加空曠了。
離家後每次返鄉,便發現房間裡慢慢長出許多陌生的物品。先是因為充作弟弟的書房而出現的文具與美術用紙。然後是衣櫃裡父親的西裝外套和襯衫。書櫃和衣櫃之間的狹長空隙,則成為母親堆置各式零食的儲藏區。房間並沒有因此變得擁擠,依然是一張書桌,一個書櫃,一個衣櫃,以及一張尺寸特殊的單人床。
空間沒有變大,卻出現了這麼多陌生的物品。原來應該填滿那些空間的「我的」東西,去哪兒了呢?我卻怎麼也想不出來,那些消失的「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今年過年回去,我打開了書櫃下層的櫃子。撥開表層的美術紙,底下的各式物件逐漸裸露出來。有我著迷過的偶像月曆,漫畫海報,畢業紀念冊......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遺忘的物品,在觸摸到的瞬間,又確實是記得的。我一層層往下挖掘,從最深處翻出了幾個鳳梨酥的紙盒:盒裡是學生時代與友人們的通信,依照不同時期、不同友人,井然有序地放在紙盒裡。當然現在我已經很少與人通信了,偶爾的信件若不是email,至多就是旅遊時的明信片。
我們都知道記憶並不完全可信;經過了時間,記憶難免發生變造與扭曲。我認為那是跟夢質地接近的東西。
P寄來的最後一封信,寫著她的近況,她遇到一個令她心服的男孩,以及為了課程的短片製作忙碌不已。多年以來我始終以為我與P畢業後便再也沒有聯繫,然而在觸摸到那封來自盆地邊緣的信件的同時,我想起了,那個先停止回信的人是誰;也想起了,那個停止的理由。
這會是另外一個變造的記憶嗎?畢竟這些來自過去的信件,並沒有「已回覆」的記號可供辨識,也不會有寄件備份供人查詢。
但。
重要的,始終是別的事。
◎圖片來源:攝於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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