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上書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電臺裡正在播放行星組曲中的海王星。
我爬上床，磨蹭安的臉龐喚他起床；安朦朧地醒了，臉上帶著一點不解：怎麼臉上溼溼的？然後伸手摸自己的臉頰。
那是眼淚，我說。
耶誕節過完了，跨年過完了，2011過完了，電視螢幕匆匆播放完節慶的特別節目，一轉頭口沫橫飛地討論起大選選情。我低頭讀著這本又厚又大、以科技編織而成的奇幻故事，心裡沉甸甸地。
經過第一部《網路殺神》給予的震盪後，「黑暗網路」誕生了，在第二部《自由之戰》裡，主題是黑暗網路這個新文化與原有文化之間的交鋒；第一部或許可以說是「異想天開」的奇想，第二部的故事卻是紮紮實實的思考，對現在的社會、文化──也就是對於資本主義的思考。
這幾年，網路上流傳的連結裡，出現了各種對土地、人文的關懷。苗栗大埔的怪手事件、樂生、白海豚、濕地、都更……透過網路，這些電視主流媒體刻意忽略的事件，快速而安靜地傳遞著。我常常驚訝於一個事件竟能被政客包裝成美好的模樣，用充滿夢想的嗓音述說，看起來那麼動人而合情合理；在另外一個連結裡，卻沉痛地控訴著，述說全然不同的事實。
不是說哪一方才是絕對的真實，而是，真實有那麼多層面，如果不曾親身碰觸，在做出選擇前，就連選擇本身都是經過挑選的。那麼，我們怎能說自己是自由的呢？如果連自己被什麼困住了都不曉得？
文宣說這是一本「反烏托邦」的科幻故事，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烏托邦的故事。我在裡頭看到一個新文明的誕生：珍惜地球的資源，言語與神話重新擁有了力量，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被珍視。檢討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缺失，也帶出了農業如何被剝削的議題──原來DNA是可以被註冊專利的，辛苦耕種的農民就此被迫低頭，淪為大型生技產業的佃農……對，這是一本小說（Fiction），但這件事並不是虛構，而是現實！
裡頭有太多真實，沉痛的，以及哭笑不得的。
《夏日大作戰》最後夏希與Love Machine的花札對決，夏希一時的失誤而導致籌碼不足、即將落敗之際，一個小小的白色人形跳出來，用陌生的語言說：「夏希，請拿我的帳號去用吧！」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帳號蹦了出來，填滿了螢幕。
「Sacrifice……」《康斯坦汀》中，撒旦不甘心地低語著。
每一次我都在同樣的地方激動落淚。
過去曾經有好多個夜晚，我登入帳號，跳上獅鷲獸飛往冰凍之海，孤身一人，站在大塊浮冰的邊緣，尋找月色墨魚的蹤跡，一邊靜靜聽著公會裡朋友們的喇賽閒聊。釣魚的時候我總會想著許多事，有點支離破碎的，像是：公會裡其實也不全然都是討人喜歡的人，或是，為什麼跟對立、言語不通的異種族比手劃腳地交上朋友，是那麼令我心情激動？
而我頭上標浮著一個標籤：七十五級，盜賊，貓拓。
《自由之戰》裡提出的那些議題，都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問題，而且那些問題都在我們的世界，一天一天真實上演；我明白，故事終歸是故事，而這個故事裡，作者許給我們一個美夢，一個也許有一天，人願意為了私欲以外的事情奉獻的夢。
也許有一天，當有足夠數量的人、產生了足夠強烈的意願時，兩百級的麥瑞特也會在我們眼前復活。
就像三一一地震時，日本人在推特上的相關訊息末了那句「擴散希望」。
讓訊息傳出去。讓資訊被理解。讓事實更清楚。讓希望，暖和我們的心。
透過網路。
守護程序II：自由之戰（Freedom）
作者：丹尼爾．史瓦雷茲（Daniel Suarez）
譯者：黃維德
出版社：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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