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留意小說的起頭。「我們盡力了,身為丈夫和父親的我們,真的盡力了。我只是想告訴你這點。」這是前兩句,出現了「我們」以及「你」。
「我」是彼得‧馬丁。對著「你」講述他妻子喬琪,以及他們的婚姻。
曾是個女演員的喬琪,在走入婚姻後,成為了妻子、以及三個孩子的母親;多年後因為彼得的工作,舉家搬到英國。異國生活讓他們的生活模式起了改變,喬琪重新擁有了在婚後已失去的「她自己的時間」。喬琪回到舞台,回到身為「女演員」的自己。
從這裡開始。
作者與我們玩了第一個遊戲:劇中劇。喬琪在舞台上對著威廉思小姐(一個並不存在於舞台上的角色)獨白,而彼得則對著「你」(同樣不存在於小說之中)敘說整個故事的始末。
皮爾斯點頭微笑:「我是這麼推斷的,但到頭來,一個人所能擁有的,終究只是自己盡可能合理的猜測而已。」迷上喬登夫人這角色的喬琪,與劇作家皮爾斯爭論劇本結局時,皮爾斯這麼說。
而喬琪則說:
「她的人生是有真相的。只是你我各有不同的版本。」喬登夫人是喬琪的想像與詮釋。喬琪是彼得的想像與詮釋。彼得是作者的想像與詮釋──也是「你」的。
最近幾年裡,身邊的朋友陸續踏入了婚姻,成為妻子,成為母親。絕大多數的她們,都在身分改變了的同時,生活也有了巨大的改變。聽著她們敘說生活中瑣事的同時,我不斷想起不知道從哪裡讀來的:「女人總要面臨各種身分與角色的轉換,她們是情人、或是妻子、或者是母親;但男人則不用,男人一直都是他們自己。」
這是真的。
她兩者皆是;如今我明白了。新的身分與舊的身分同時存在,是熟悉也是驚奇,我們內在的陌生人總是遇見別人心裡的陌生人,即使那個別人,是我們的所愛。看過喬琪的首演後,彼得感到驚奇,無法相信那就是平日因孩子與生活而筋疲力盡、對他大吼的女人。
為什麼呢?我想問彼得。
你也認識那個自由自在、只有自己的喬琪,為什麼要感到訝異?
這不僅僅只是一個妻子外遇的故事,也是關於寫作的故事。
對於妻子的出軌,彼得受到的傷害是雙重的,因為喬琪偷情的對象是個劇作家,喬琪深深著迷於他所寫出的角色。
上次是性愛,這次則是更深刻的東西,將他們結合在一起。她對我發過誓,說再也不見他了,說他已經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但我現在可以看出,這個消失仍充滿著他,而且他將永遠在那裡,介於我們之間,不僅是一個曾經幹過我老婆的男人,也是那個曾經為她創作某樣事物的人──這事物對她的存在如此真實而重要,就像她跟我共同創造出來的這些美麗的男孩一樣。那是他的劇本,他的戲,他的藝術。一切都圍繞著他旋轉,包括她在內。她每晚所做的一切,都是遵照他的意旨做的。情感上的傷害已經難以忍受,當彼得──曾經寫過兩本無法出版的書,放棄寫作的夢想而成為了記者──發現自己的嫉妒其實並不全來自於愛情。或許更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在喬琪徹夜讀完劇本,在喬琪為戲拋下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留意到。
第一次,是愛情遭到背叛的傷害;第二次,是身為寫作者的挫敗。
彼得早已察覺,只是不願承認。他選擇將一切視為妻子的小嗜好,讓自己成為那種「好」丈夫。
「我們盡力了,身為丈夫和父親的我們,真的盡力了。」真的嗎?我想問。
妻子離開我的理由
My Wife’s Affair
作者:南西.伍德拉芙Nancy Woodruff
譯者:楊雅婷
出版社:行人文化實驗室
出版日期:2011年10月28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