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小虎隊當紅的那個年代，香港還有三大天王，女孩子把珍貴的下課時間用來討論彼此心中究竟愛的是郭富城、劉德華、還是林志穎，劃分好井水不犯河水的界線，我們一起決定，從此金城武是妳的，而她選擇了孫耀威。我也決定了自己的偶像是伊能靜，煞有其事開始蒐集她的錄音帶與寫真集。那種宣示意味濃厚依樣畫葫蘆的時期很快隨著畢業一起消散了，如今我已經想不起來何時我開始不再購買伊能靜的錄音帶。

高中時期，台灣剛吹過完治和莉香的風潮，恰克與飛鳥正發燒，然後大家開始認識美夢成真。我迷上的偶像是才剛成為正式組合、尚未發行專輯就在東京巨蛋開過演唱會的日本男孩團體，那時網路還不像今日普及，要得知日本偶像的資訊並不容易，只能深夜聽吳建恆的節目，以及等待報紙是否有相關的報導。

在補習班度過的那一年，綽號「小日本」的女孩帶我走進一家專賣日本偶像商品的小店，而坐我後方的馨，會把剪報夾在我桌面的透明墊板下。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祕教，我們在課本與試卷底下偷偷傳遞著愛的知識，透過呼吸認出彼此，並與其他人畫出區隔。

每周一次去小店裡購買最新的護貝照片小卡，跟妳一起挑出最好看的一張夾在行事曆裡。妳漏聽了昨晚的廣播而有妳心上所愛的消息，我便寫在紙條上為妳筆記。她所愛的出片了，我們手牽手詢問老闆何時會寄到台灣，請記得幫我們訂購。

現在只要打開YouTube連日本節目都可以看得到，曾愛過的那人和他的搭擋，節目長青已經作了十幾年。即使不刻意蒐尋，也默默知道他們專輯發到第十一張，目前他重心放在舞台劇的表演，已經很久不曾參與日劇演出，偶爾電視裡播放他的歌曲，明明手上忙著什麼事的也會一轉頭發現是他。

我曾為他唱生日快樂歌，為他寫字投稿，為他寄一百張明信片到電台，為他背誦五十音。

愛是何時消滅的？因為上了大學因為談了戀愛因為不再有聯考的壓力因為.......這些可以用作冠冕堂皇的修辭，但真相是，過去那個封閉的、只有我和他的形象的愛，破滅了。資訊的洪流帶來太多雜音，太多詮釋闖入我編織起來的美好夢境裡，於是他不再只屬於我──當然，他是偶像，偶像原本屬於眾人，怎麼可能只屬於我呢？

但他曾經確實只屬於我的。



歌迷、粉絲、或是飯。
我從來都稱呼自己是電風扇。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一個房間，灑落微暗午後的光線，以及靜靜轉頭發出微弱噪音的電風扇。房間裡沒有人。只有電風扇安靜的噪音。頭轉過來。又轉過去。



◎圖片來源：またよ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