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10日 星期三
#122
◎給你
我們叫你二姊。
我始終不是個交遊廣闊的傢伙,學生時代的朋友圈只限於同班同學。因為如此,對我而言台北就像是更小的城市,這兩年的偶遇次數已超出我的預期太多。我總是遠遠凝視著歲月的變化,而後像個路人般離去。
在捷運站遇見你。你一點都沒有變,依然穿著水藍色的襯衫和灰色西裝褲,紮一條皮帶,背著顯然裝著NB的背包。你和一個女孩子愉快地對話,手插在口袋裡,不時推一下眼鏡,笑瞇的眼睛,微微駝著背的身形,跟記憶中的你完全疊合,只除了那些似乎更多的白髮。
你現在好嗎,過得幸福嗎?
其實我有你的msn,也有你的手機,但在這個島上的我們,始終不曾互相連絡。而2000年的那個島,已經不再回來了。
前往那個島時,我們都抱著各自的傷口。我喜歡上一個(這裡應該放上什麼樣的形容詞呢?我突然詞窮了)已有女友卻不肯承認的男孩,而你和你的她似乎有了什麼不愉快,各自在地球的兩端旅行。我們隱隱知道這些,卻從不開口彼此詢問,只專注而愉快的在那個白日很長的島上,四處冒險。
我什麼都沒想就坐著飛機飛過大半個地球,在島上該去哪些地方該做什麼我都不知道,而你早就查好所有資訊,在那個年代就已經抱著筆記型電腦漂洋過海。那個月裡你就是我的旅遊指南,跟著你去各種地方,走長長的路,坐長長的地鐵。我們的英文都談不上好,卻也跑去聽了《歌劇魅影》,水晶吊燈掉下的瞬間,右邊的你嚇了一跳,而那瞬間,我知道你想握我的手。
現在我們在這個島上,只不過是曾經偶遇的陌生人。在捷運站擦身而過的一秒間,我想起那個換日線上,你用泡麵為我唱生日快樂歌的生日,以及第一次在飛機上看見你低頭敲打NB的側臉時,我就已經決定要跟這個人說話。
很高興那時候你沒有牽我的手。
◎ 給妳。
這是我第一次公開的寫字給妳。
前天做了夢。夢境的背景是個我多年來在其中反覆迷失路徑、打轉不停的城市,兼具鄉村與城市的特質。妳來找我,我們沉默地走在灰色的柏油路上,天氣晴朗但不炎熱,四周都是敞亮的風景。最後打破沉默的是爭吵,然後我醒來。
這是我第二次夢見妳。第一個夢被我寫成了小說,那是一篇看似明朗但卻意外埋藏了秘密的故事,我很想親口問問妳的感想。在所有的朋友中,妳是最常對我誤判的一個,但在某些我不抱任何期望之處,妳卻意外的明白。就像那個我不肯對任何人解釋的象徵,妳卻懂得,甚至知道我對它的想像,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對妳破例的原因。
多年來我始終帶著對妳的歉疚,直到最後那份歉疚終於成真。
妳不會懂得,然而,都不重要了。
2008年9月5日 星期五
#121
我一直都有替自己手邊重要物品取名字的習慣,像是電腦、手機、或是機車。
我第一輛機車(其實也是唯一一輛)是到花蓮的第一年時買的,那時我總是騎著它,戴著白色的全罩安全帽,在花蓮的道路上奔馳,好長一陣子我的暱稱一直都是「樂高騎士」。
它是銀藍色的,有著稍微細長的臉孔,第一次看到它我就已經想好它的名字,就叫做灰原哀,是名偵探柯南裡頭,有灰白色頭髮的女孩,總是沉默、冷靜而理智,有種刻苦而堅毅的氣質。
花蓮的日子就這樣騎著它度過,回台北的第一年也是它陪伴著我。
去年底將它寄回家裡。媽媽將它重新烤漆過,前頭裝上籃子,用它來替代家裡那輛我記得我國小就坐過的老爺紅色機車。回家時我騎著它出門。因為烤漆的緣故,它的模樣看來接近全新,媽媽老是緊張我騎著到鬧區會一不注意就被偷牽走。它的儀表板左下角有個拇指大的破損,烤漆的車行有仔細修復過,但還是可以看的出來,就像一個受傷過後留下的疤,在平滑的灰色塑料下微微突起。那是龍王襲擊東部時,給它留下的記號。
今年與我年紀相差整整一輪,出生時跟我嬰兒時期一模一樣的弟弟考上了高中。送他參加謝師宴回來的路上,會經過我讀過的那所。四周多了一些新的建築,新的商店,但整體來說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一樣的紅牆紅磚道,紅色的自動柵門。一架低飛的飛機劃破寧靜的夜空, 低沉的轟隆聲在那幾秒間,以霸道的姿態侵占了一切。
我抬起頭,望著飛機尾翼閃爍的燈號,想起從前我們總是抓飛機來許願,或是大家等待著飛機飛過的, 靜默的瞬間。彷彿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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